牧府的偏房内,赵铁鹰猛地想坐起来,却忘记身体有伤,猛地又躺了回去。
“咳咳咳......”
“你是......你是谁......”
张医官:“一个跟你一样,被吴天魁伤害的可怜人。”
赵铁鹰大口喘着气:“牧将军呢?我要见牧将军......”
张医官平静道:“现在太晚了,你需要静养。”
赵铁鹰警惕地盯着张医官:“是你救了我?你为何要救我?”
死里逃生后,他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张医官的表情似笑非笑:“因为你和我一样,都需要留着这条命。”
张医官已经决定了,等他做完证人,看到吴天魁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此生。
他的妻子没有了,他的女儿也没有了,曾经自己还妄想过能保护他们!
是他太天真了。
他早该想到,武天魁那样的畜生,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一家呢?!
现在不仅害了牧将军,让奸人得逞,更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门外的侍卫听到,火速去禀报了牧野。
牧野推门而入的瞬间,赵铁鹰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光亮。
他挣扎着要从榻上滚下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床沿,伤口崩裂的血迹在素白里衣上洇开,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将军......将军!”
这声嘶吼裹着血沫,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赵铁鹰的额头重重磕在脚踏上,却感觉不到疼似的,颤抖的手抓住牧野的袍角。
那手上还留着刑具夹出的紫黑淤痕,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锦缎抓出纵横褶皱。
“吴天魁他......”赵铁鹰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却突然卡住。
牧野单膝跪地握住他的手,触到满掌黏腻冷汗。
他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得赵铁鹰形如恶鬼。
他忽然从枕下摸出半截断箭:“这是......咳咳......我从运粮队偷的......”
牧野接过断箭的瞬间,赵铁鹰如释重负般瘫软下去。
张医官上前按住他渗血的伤口:“他不能太过于激动,不然伤口容易崩。”
牧野沉默:“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出来后,福伯喊牧野:“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牧老将军负手立于窗前,暮色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极长。
听到脚步声,他未回头,只沉声道:“来了?”
牧野单膝跪地:“父亲。”
“起来。”老将军转身,烛光映照下,他鬓边的白发比上月又多了几根,“吴天魁的事,你处理得不错。”
牧野垂眸:“儿子鲁莽,险些牵连家中。”
“鲁莽?”老将军突然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你明知龟兹人盯上了你们,还敢独自去处理这件事?!”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牧夫人端着药碗进来,眼圈泛红:“你爹一宿没合眼......”
她放下碗,指尖轻颤着抚过牧野肩上的伤,“这要是再偏半寸......”
牧野握住母亲的手:“儿臣无恙。”
牧夫人声音中带有一丝哽咽:“阿野,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要不是我和你爹发现,你还准备瞒着我们多久?我们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再出事~”
牧老将军带着怒气道:“虽然你爹不及当年,但是再收拾一个小小的龟兹还是没问题的!”
牧夫人的语气也变得强硬:“对,还有娘,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们来处理!”
牧野安慰二老:“爹和娘联手,自是天下无敌。但是孩儿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定会让陛下严惩赖丹和吴天魁一干等人。”
牧老将军叹息,他将牧野扶起来:“都怪我,只教会你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却没教会你人心叵测,提防小人。”
“当年您教我执剑,”牧野轻轻按住父亲青筋凸起的手背,“第一课不是杀人技,而是......”
他指尖在案几上划出三道刻痕——正是牧家剑法起手式“叩天门”的轨迹,“剑背向己,刃朝外。您说,这是牧家儿郎的底线。”
“您把我和牧霖都教的很好。”
牧野想起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哥!等我长大l也当大将军!”
牧野突然道:“别告诉阿霖!”
不然那小子一听到肯定会担心,冲动之下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军营里。
牧霖刚和一众小弟比划完,一个小弟赶紧给他倒杯水过来:“牧参军,你说的那牧将军真有那么厉害,什么时候带咱们也见见?”
牧霖仰头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我哥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牧霖把空碗往地上一搁,碗底在沙地上转了三圈才停住。
他随手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处小小伤疤,“瞧见没?去年我跟我哥比剑,我哥单手使剑,刚出一只手就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新兵们倒吸冷气,有个胆大的凑近看那疤,疑惑道:“这也不是很大啊......”
牧霖把衣服整理好,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
“听说将军剑法能劈开雨幕?”
“何止!”牧霖跳上磨刀石,靴底沾着的草屑簌簌掉落。
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去年秋猎时突遇暴雨,我哥一剑挥出——剑气蒸干三丈暴雨!”
“哇!!!”
“后来......”
慈宁宫内,鎏金瑞兽香炉吐着沉水香,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串菩提珠。
庆帝亲手捧着一盏雪梨燕窝羹进来,笑道:“母后尝尝,这是南疆新贡的血燕,用冰泉水炖了两个时辰。”
皇后跟在身后,捧着个缠枝莲纹的漆盒:“臣妾新调的安神香,掺了南海龙涎,夜里点上最是养神。”
太后眯着眼笑:“你们俩啊,一个管着前朝,一个操持后宫,倒把哀家当瓷娃娃供着。”
话虽如此,却还是接过燕窝,慢悠悠舀了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