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乐哥儿俏皮道;“要送礼物的话就买点心吧~”
乐哥儿的拒绝让时安心头一紧,却又在听到“点心”二字时,眼底重新亮起光彩。
“好。”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收回袖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谁,“我知道城东有家新开的点心铺子......”
乐哥儿突然“噗嗤”笑出声来:“时公子,你耳朵都红透了。”
时安慌忙去摸耳垂,却见乐哥儿已经站起身:“等我换身衣裳!”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时安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
阳光透过梨树枝桠,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乐哥儿时的场景——那个在街角卖奶茶的小贩,衣袖沾着奶渍,笑起来却比蜜还甜。
“我好了!”
乐哥儿蹦跳着出来,换了件干净的靛蓝色短打,发梢还带着水汽,他手里提着个小竹篮,篮子里垫着块素白棉布。
“这是......?”时安疑惑道。
“装点心呀!”乐哥儿眼睛亮晶晶的,“那家铺子的芙蓉酥要排长队,我们得多买些回来分给顾宁他们。”
“来京城后,我发现京城有好多好吃的点心,现在我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吃遍京城的点心!”
时安望着他雀跃的模样,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膨胀。
“好!”
从今日开始,这也是他的愿望了。
他悄悄将袖中的檀木盒往里推了推——没关系,来日方长。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乐哥儿叽叽喳喳说着新学的奶茶方子,时安时不时应和几句。
路过书肆时,掌柜的探出头来:“时公子,新到的《茶经》要给您留着吗?”
“要的!”乐哥儿抢着回答,转头对时安眨眨眼,“我最近在研究茶饮呢。”
时安怔了怔,忽然从怀里掏出钱袋:“麻烦掌柜的,再加本《本草拾遗》。”
“买这个做什么?”乐哥儿好奇地凑过来。
时安低头系钱袋,声音闷闷的:“在山阳县的时候,你说想学美容养颜茶......”
乐哥儿呆住了。
那是他几个月前随口一提的话,连自己都快忘了。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起来,他慌忙用竹篮挡住脸,却挡不住发烫的耳尖。
排队时,乐哥儿非要站在时安前面。
“你衣裳这么干净,这么好看,”他固执地要站前面,像只护崽的母鸡,“别让油渍蹭着了。”
时安望着他脑后翘起的一撮头发,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敢碰。
队伍挪动得很慢,有小孩举着糖葫芦跑来跑去,乐哥儿突然“哎呀”一声——原来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撞到了他腿上。
“没事吧?”时安急忙蹲下。
小姑娘瘪着嘴要哭,乐哥儿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请你吃芝麻糖好不好?”
时安看着乐哥儿哄孩子的模样,胸口那团温热的东西又开始膨胀。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摘掉了粘在乐哥儿肩头的芝麻粒。
“时公子?”乐哥儿仰起脸。
“排到我们了。”时安仓皇转身,耳畔嗡嗡作响。
铺子里飘着甜腻的香气,乐哥儿踮着脚看柜台:“要六块芙蓉酥,四块枣泥糕......”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最喜欢豌豆黄,但顾宁总笑我像小孩子。”
“再加三块豌豆黄。”时安对伙计说,转头看见乐哥儿瞪圆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我也喜欢。”
回程时竹篮沉甸甸的,乐哥儿非要自己提着。
俩人在路上一人一块豌豆黄,豌豆黄绵软细腻,入口即化,清甜的豆香在舌尖漫开。
时安却尝不出别的滋味——金黄色的点心在舌尖化开,甜得心发颤。
“好吃吗?”乐哥儿期待地问。
时安望着他沾着点心渣的嘴角,忽然觉得这甜味一路漫到了心底。
“好吃。”
“是吧!”听到满意答案的乐哥儿眼睛亮晶晶的。
“下次......”时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带你去吃城南的桂花糖芋苗。”
乐哥儿笑得比豌豆黄还甜:“好呀~”
乐哥儿提着装满点心的竹篮回到甜水坊时,天已经擦黑了。
院子里飘着糖浆的香甜气息,顾宁和小牛正坐在石桌旁嗑瓜子,见他进门,两人立刻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哟,回来啦~”小牛故意拖长声调,指尖敲了敲桌面,“时公子送你到巷子口?我们都瞧见啦~”
顾宁也放下瓜子,给乐哥儿端了一杯水来:“怎么样怎么样,快给我们讲讲?”
乐哥儿奇怪地看一眼两人,不明白两个好友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把竹篮往桌上一放,豌豆黄的油纸包发出窸窣声响:“给你们带了点心。”
乐哥儿耳尖还残留着傍晚的温度,却浑然不觉地掰开一块枣泥糕,“时安说这家铺子的芙蓉酥最好......”
“他连你喜欢豌豆黄都知道?”小牛突然插嘴,被顾宁在桌下踹了一脚。
乐哥儿叼着半块糕点愣住了:“就、就随口聊到的......”
他低头摆弄竹篮里的油纸包,突然发现自己跟时安今天聊了很多话。
顾宁也凑过来:“你对时安是怎么想的?”
乐哥儿不解:“什么怎么想的?”
顾宁眨眨眼:“时安喜欢你~”
“胡说什么!”乐哥儿手一抖,半块豌豆黄掉在衣襟上。
他慌忙去掸,却摸到袖袋里有个硬物——时安不知何时塞进来的小纸包,里头整齐码着六块桂花糖。
时安摸着袖袋里的桂花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小牛看一眼顾宁,问乐哥儿:“那你对时安有没有那种意思?”
俩人开玩笑似的问话,乐哥儿却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他想起时安今日新裁的竹叶纹衣领,想起他递过奶茶时刻意避开的手指,甚至想起更早之前——那个总来帮忙的穷书生,每次手都要擦得干干净净才敢伸手接过他掌心里的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