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血腥味还未散尽,蓝夫人的身影便在老刘夫妇的陪同下匆匆赶来,鬓边的珠钗随着快步走动轻轻晃动,脸上满是焦灼。
她刚绕过回廊,便看见杜尚清站在廊下,忙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发颤:
“杜大哥,你没事吧?方才听前院说动了手,可把我吓坏了。”
老刘头在一旁帮腔:“是啊将军,蓝夫人听说您这儿遭了刺客,饭都没吃几口就拉着我们过来了,一路念叨着您的伤还没好利索。”
杜尚清见她眼底带着红丝,想必是真急坏了,忙放缓语气:
“让蓝夫人担心了,我没事,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已经被打退了。”
他指了指齐樟,“有这小子和神剑阁的两位先生在,出不了乱子。”
蓝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心口,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打量,见他衣衫整齐,并无新伤,才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身子骨刚见好,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她转头对老刘媳妇道,“我已经交代厨房炖了些参汤,一会儿让人端来,给杜大哥补补元气。”
老刘媳妇听了,转身便要去催,却被杜尚清拦住:
“不必麻烦了,眼下院里还有事要处理,汤就先放着吧。”
他看向蓝夫人,“倒是让你受惊了,实在过意不去。”
“杜大哥说这些就见外了。”
蓝夫人摇摇头,语气恳切,“溢香园能有今日的安稳,全靠杜大哥照拂。
你若有差池,我,我们也。”
她顿了顿,又道,“方才来时听见街上加了巡逻的官兵,咱们是不是也要再紧些防备?”
杜尚清心中一暖,点头道:“多谢蓝夫人费心,护卫队这边都安排好了。你们安心守好溢香园即可,那便是帮了我大忙。”
蓝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队长匆匆过来禀报防务,知道不便再留,便起身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生歇息,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前院说一声。”
说罢,往杜尚清手中塞了一枚蜜饯。
她又叮嘱了齐樟几句,才在老刘夫妇的陪同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后院。
望着他们的背影,杜尚清轻轻叹了口气。
蓝夫人对自己的情义岂能不知?奈何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她,实在是容不下旁人了!
(蓝夫人离去后,大小先生自阴影中现身)
小先生望着老刘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忽然用剑鞘轻戳大先生竹杖:
“师兄你看,老刘两口子走路时总护着蓝夫人两侧,活像两尊门神。”
大先生竹杖在廊柱上敲出闷响:“老刘原是太行刀客,当年他遭劫遇难,全家性命危在旦夕。
是蓝夫人几经周旋救下他一家性命的,他夫妇感恩之下自愿为仆,护佑在夫人身边的。”
他目光落在杜尚清手中的蜜饯上,“有些人的忠心,是刻在骨头里的。”
(大先生竹杖轻敲了一下廊柱,发出沉郁声响)
杜将军当真不打算接靖王的橄榄枝?
大先生忽然开口,竹杖在月光下投出细长阴影,据我所知,瑞王已在边境调兵,靖王若再起事,武川府怕是首当其冲。
杜尚清摩挲着袖中机关傀儡的残片,指尖被碎铁硌得生疼:
大先生以为,我这区区数百的护卫队,能左右天下大势?
他忽然冷笑,靖王要的是控制白水河中游的节点,谁做这个平寇将军他都会尽力拉拢的。
瑞王要的是除掉不愿意归附地方武装,而我杜某偏要做块难啃的骨头。
大先生竹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激起些许尘土,目光落在杜尚清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杜将军,靖王诚意拳拳,瑞王虎视眈眈,这天下棋局,你当真能一直置身事外?”
杜尚清转过身,望着院外巡逻护卫的身影,语气平静却坚定:
“大先生,杜某还是那句话。”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落尘,“不站队,不依附。我守着这八县百姓,让他们都能安稳种田、糊口度日,便心满意足了。”
小先生收回长剑,闻言挑眉:“杜兄这话可就谦虚了。凭你的手段,若想往上走,封王拜将也未必是难事,难道真就甘心困在这方寸之地?”
“甘心。”
杜尚清毫不犹豫地应道,眼底没有半分犹豫,“天下大事,自有肉食者谋之。我本就是个俗人,胸无大志,没那封王拜将的雄心。”
他看向远处渐亮的天际,“只要这八县炊烟不断,孩童能读书,老者能安享晚年,我杜尚清便不算辜负这身本事。”
大先生沉默片刻,竹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乱世之中,守一方安宁,或许比争天下更难。”
他抬头看向杜尚清,“将军既有这份心,神剑阁便不介意帮衬一二。”
小先生收起剑穗,笑道:“至少往后再有人来捣乱,咱们师兄弟也能搭把手,你这朋友我们神剑阁算是交定了。”
杜尚清闻言失笑,知道他们是真心交好,只可惜自己现在只能低调发育,绝不能踏错一步。
望着晨光渐亮的庭院,心中愈发笃定,自己必须尽快发展壮大,弱肉强食的环境中,不想被人当食物就要不断强大。
——无论靖王、瑞王如何争斗,他守好这八县百姓,便是最好的选择。
三日后,细雨初歇,江县令的青篷马车碾过青石巷的湿痕,停在杜尚清的小院门前。
侯书禹提着食盒紧随其后,少年人眉眼清亮,却难掩一路的困惑,刚跨进院门便忍不住探头探脑。
想看看这位传闻中智计过人的杜先生,是否真如师父所言那般深不可测。
他上一次见面之时,因为心忧家父安危倒不甚在意杜先生的外貌。
杜尚清身着素色长衫,倚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案头还摊着半卷小说。
见二人前来,他缓缓颔首,声音带着病后的轻哑:“江大人远道而来,快请坐。”
江县令落座后不及寒暄,便将一封朝堂密件放在了桌上,指尖叩着桌面,眉宇间满是焦灼:
“杜兄弟,您说说这靖王,放着京畿周边的富庶之地不求,偏要荆山府那片叛军盘踞的乱地?
若说为了外祖父祖籍,未免太过牵强;若说要平叛,他手里的兵权本就够了,何须多此一举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