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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垂眸凝视杯中浮沉的茶叶,指尖轻轻摩挲杯沿,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落叶:

“杜大哥,我懂。”

她忽然抬头,眼角泛着水光,却还带着温柔笑意。

“我们与永泰朝是血海深仇,我曾祖父当年在金銮殿上被剜去双眼,祖父抱着尚在襁褓的爹爹跳城墙时,后背还插着三支御林军的箭。”

她忽然抓住杜尚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可您不一样,您是丰水县百姓爱戴的清官,是让百姓有饭吃的恩人。

我们要的不是把您拉进仇恨的泥潭,而是……”

她松开手,用帕子掩住眼,“而是想在这乱世里,给所有像您这样的人留一条活路。”

大先生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当年我师父抱着半岁的我从京城逃出来,怀里揣着先帝的遗诏。

那些追杀的人,连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卷起衣袖,露出布满疤痕的小臂,“这是中箭的,这是被刀砍的,这条命,是用三十七个兄弟的尸首换来的。

小先生默默从药箱底层取出个锦囊,倒出堆焦黑的碎纸片:

“这是五十年前从御史台烧出来的密报,上面写着永泰军在边境屠了三个村庄,却谎报军功。”

他指尖抚过焦痕,“写这份密报的人,是我师叔,他全家被灭门时,最小的女儿才五岁。”

杨夫人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却带着哽咽:“您看,我们这些人啊,连恨都恨得这么悲壮。”

她伸手握住杜尚清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杜大哥,我们不要您现在就答应什么,只是想告诉您——这天下,该换个活法了。”

窗外的落叶越落越多,杜尚清望着三人各异的面容,忽然想起昨夜在石桥上,红轿银铃与骡车蹄声交织的诡异和谐。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

杜尚清垂眸望着杨夫人攥着自己的手,葱白般的粉嫩,喉结滚动两下,缓缓抽回手。

他前世看过太多史书,知道这永泰王朝确实气数将尽,可若真按这些前朝遗孤的想法起兵造反,天下又要生灵涂炭。

——他穿越而来的这具身体,本就是丰水县普通百姓,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再遭战乱?

“夫人可知,”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寒潭映雪,“当年高祖起义时,江淮流域饿死的百姓比战死的还多?”

他故意用些前朝旧事混淆视听,“我不过一届武夫,新君授我平寇将军印时,只说过八个字——守土有责,保境安民。”

杨夫人的手猛地一颤,茶杯在案几上磕出清脆声响。

杜尚清假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失望,继续说道:“夫人的血海深仇,杜某感同身受。

可如今丰水县刚疏通河道,码头新修了二十座仓库,上个月粮价已经停止上涨,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民生。”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的缠枝纹,“若为了所谓的新朝基业,再让百姓流离失所……”

大先生突然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

“杜老弟,你可知新帝近日连下三道密旨,要调各地藩王勤师北上?”

他从袖中抽出半卷焦黑的密报,“这是刚从驿站抄获的,你看看。”

杜尚清接过密报时,指尖微微发颤,看来新君要准备削藩了?天下又要大乱了啊!

杜尚清知道这三人是想笼络自己,竭力想为自己阵营拉拢人才。

可是奈何自己志不在此,眼下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此刻盲目站队实属不智。

就看他欠身拱手时,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暗纹,小心斟酌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诚恳:

“夫人无论如何,石桥那番相救,杜某记在心里。溢香园与神剑阁的情分,我领了。”

他抬眼看向杨夫人,目光扫过窗外码头摇曳的船帆,喉结轻轻滚动,声音沉了沉,

“只是我这性子,实在没什么逐鹿天下的野心。

眼下只盼着丰水县的百姓能安稳度日,码头的船能照常出航,田里的稻子能按时收割,便心满意足了。”

他顿了顿,右手不自觉拉了拉衣服,挡住了肩头的伤口,语气添了几分郑重:

“若真到了天下大乱那天,只要我杜尚清还有一口气在,丰水县的粮仓便向你们敞开,码头的船也任凭调用。

权当……还了夫人今日的情分。”

杨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拂过她的指尖。

她随即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鬓边银饰轻轻晃动,声音里多了几分释然:“杜大哥倒是实在。”

她将茶杯轻放在案上,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一响,语气轻快了些,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劝。”

她起身时,裙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细风,走到床边时,目光在杜尚清脸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绞了绞袖口,轻声道:

“你也别总挂着‘救命之恩’四个字。当初你救我时,不也没图过什么回报吗?”

她忽然笑了笑,眼尾弯起,灵动的眼神里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些柔和,

“只是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若真到了我们起事那天,丰水县这块地方,还望杜大哥念在今日的情分上,给我们留条路。”

杜尚清颔首时,左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襟,语气坚定:“只要不伤及百姓,杜某绝不为难。”

大先生在旁缓缓敲了敲竹杖,杖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笃笃”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如此,便好。”

小先生收拾药箱时,各种瓷瓶碰撞发出细碎声响,他抬眼对杜尚清道:

“明日我再来施最后一次针,余毒便可尽除。安心养着,别总盯着账册出神。”

三人起身告辞,杨夫人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就见杜尚清正对着案上的粮仓账册蹙眉,指节在纸页上轻轻叩击。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时鬓角的流苏扫过肩头,随大先生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