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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让陆江河认为,自己是文兴海安插过来的眼线。尽管,他确实有向文兴海汇报陆江河动向的责任。

陆江河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李珂。

“信任?器重?”陆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李秘书,你比我大几岁,在官场里的时间不短,算是我的前辈,有些事你看得比我更明白,这官场上,有几分信任是纯粹的?有几分器重是不掺杂任何目的的?”

“沈书记出事,省里的风向就变了。石省长要搞经济指标,荣平煤矿这块肥肉,自然就被人从尘封的档案里翻了出来。”

“文市长是沈书记的学生,这个时候,他把我这个沈家女婿推到台前,来负责这个当年被沈书记亲手叫停的项目,你觉得,他是在保护我,还是在把我架在火上烤?”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李珂有点慌乱。

这些话,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不敢深想,更不敢说出来。

陆江河看着他的反应,眼神缓和了一些。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为难,更不是要你背叛文市长。”

他拍了拍李珂的肩膀,语气诚恳。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坐的这条船,风高浪急,随时都可能翻。文市长有他的大船可以回,我陆江河背后是万丈悬崖,退无可退。而你呢?”

陆江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李珂,这辈子,就真的只想当一个市长大秘吗?”

轰!

李珂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谁愿意一辈子给别人当秘书?秘书当得再好,那也是“秘”,见不得光。

权势,地位,都是主官的,雨露均沾到你身上一点,你就得感恩戴德。可一旦主官倒了,树倒猢狲散,第一个被清算的,往往就是秘书。

他跟了文兴海六年,眼看着一批批的同僚下去当了县长、局长,只有他还守在原地。

文兴海总说他沉稳,要再历练历练。可他自己清楚,是因为他太好用了,文兴海一时半会,找不到比他更称手的替代品。

这份“恩重如山”,何尝不是一种自私的禁锢?

李珂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陆江河重新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官场上的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慢慢体会的。”

“今天这番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因为我觉得,你李珂,不是一个只会上传下达的传声筒。一个真正有前途的秘书,要懂得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什么事该汇报,什么事,烂在肚子里,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文市长那边,该怎么汇报,你自己掂量。就说我下来看了看风力发电,体察了一下民情,对荣平县的发展给予了高度肯定,就行了。”

说完,陆江河便不再言语,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沉稳的步子,朝着那片巨大的风车走去。

李珂僵立在原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着陆江河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震撼,钦佩,还有一丝被点燃的野心……

他能把这番对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文兴海吗?

不能。

一旦说了,就等于向文兴海承认,自己连一个初来乍到的陆江河都应付不了,三言两语就被人套出了心底话。这在文兴海眼里,是无能的表现。

更重要的是,他也向陆江河证明了,自己就是那个“只会上传下达的传声筒”,是个没有前途的蠢货。

从此,他将彻底失去陆江河的任何信任,成为两方博弈中,最先被牺牲掉的那颗棋子。

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李珂擦了擦额头的汗,定了定神,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地又走了一段路,越是靠近那片巨大的风车阵列,周遭便越是热闹起来。

土路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路边的野草也变成了规划整齐的绿化带。

道路两旁不再是荒凉的田埂,取而代之出现了一排排崭新的两层小楼,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停着车,有的是几万块的国产小轿车,有的则是拉货用的微型面包车。

空气中飘散着饭馆炒菜的油烟味,五金店切割金属的刺耳声,还有小卖部门口几个老人打牌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极具生命力的市井画卷。

这已经不像一个乡镇,更像一个功能齐全的工业生活区。

以风力发电厂为核心,这里俨然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产业生态圈。

为电厂提供配套服务的机械维修、零件供应,为工人提供生活需求的餐饮住宿、日常消费,物流运输……一个庞大的绿色能源项目,如同一个强劲的心脏,将血液泵送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毛细血管,让整个白杨镇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这不正是他陆江河在规划明阳县度假村项目时,心心念念想要达到的最终效果么?以一个核心产业,带动整个区域的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

没想到,他的岳父沈珉坤,在多年前就已经在这里,成功地实践了这一切。

陆江河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和思索。

又走了几步,视线豁然开朗,一个挂着“荣平县风力发电厂”牌子的巨大厂区出现在眼前。厂区门口,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下,四个穿着蓝色工装、头戴安全帽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张石桌旁乘凉,桌上摆着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几人正吞云吐雾,高声阔论。

“……他娘的,昨天晚上三号机组的变桨电机又报故障了,害得老子半夜爬上去,冻得跟孙子似的。”一个年轻些的工人抱怨道。

“你小子就知足吧,半夜有活干,那叫加班费。想当年咱们在煤窑里,那才叫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下去一趟,都不知道能不能囫囵着上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工人笑骂道。

“就是,王哥说得对。现在这活,干净,安稳,钱还不少,上哪儿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