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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残余的数百骑元兵悉数撤走之后,徐达立马下令将半路上遇到的擅自逃离战场的赵指挥等人砍头,传首各营,以示警醒——避战怯战者杀无赦。而玩忽职守的左丞胡德济,徐达却没有立即处置,因为此人身份不一般,是越国公胡大海的养子。胡大海的亲儿子因私自酿酒被朱元璋砍了头,但是胡大海却没有任何不满,依旧忠心耿耿。所以,徐达不敢自作主张,而是将胡德济械送京师,交给皇帝处理。朱元璋念及胡大海的忠心以及胡德济以往的功劳,最终还是网开一面。

待到天明,对面的元军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击营寨,守卫的明军还觉得奇怪。当然不是扩廓不想这么干,而是昨夜士卒一夜未眠,现在都困得不行,需要休息,所以暂时停战。但是,徐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下令冯宗异率领一万骑兵,顺着元军开掘的马道攻击,并且要不计代价,必须逼得元军应战,天黑方可收兵。这一天场面就变得有点儿奇怪,双方的攻守之势互换,明军进攻,元军守营。

负责进攻的明军,完全不顾对方沟沿强弩的压力,迅速冲过深沟,奔向敌方营垒。接到前方急报的扩廓也是大吃一惊:徐达今天怎么了?昨天吃了亏,这是来报复啊。再仔细一琢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虚张声势。看来昨夜的偷袭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徐达感到了后方的威胁。扩廓顾不上士卒彻夜未休,命令沟沿前锋撤至营寨边缘,掩护主力出击。手下的将领和士卒们也很无奈,心中暗骂明军无耻,但是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岂能不应战。双方在元军营寨门前的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尽管元军骑兵体力稍逊,但是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骑技精湛非明军可比,交战之中略占上风。

进攻元营的明军骑兵,在蒙古精骑、弓弩手的攻击之下,虽然伤亡不小,但却无人敢退后一步,毕竟昨天那血淋淋的人头,还历历在目。非但如此,稍处劣势的明军也没有得到己方的增援。原来,根据徐达的将令,明军除了冯宗异所部出击之外,其余各营务必谨守营寨,无令不许擅自增援,士卒原地休息。双方骑兵,从早到晚厮杀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各自罢兵回营,收敛亡卒。元军眼见马道仍控制在明军之手,并且布置了鹿角木栏,却丝毫没有夺回控制权的打算。扩廓的算盘是明天提前做好准备,等待徐达再次越沟出击,半渡而击,吃掉这一部明军,所以完全没必要在意马道在谁手中。

为了准备明天的进攻,扩廓下令全军休息。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士卒,根本不等主帅的将令,刚一回营倒头便睡,雷打不动。反观明军,除了刚刚撤回的数千骑兵外,所有人都神采奕奕,集结待命。大将军徐达向各营主将下达命令:全歼扩廓所部,一举荡平西北虏骑就在今夜。大丈夫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在此一战。

为了配合夜间全军出击,徐达还安排了两件事:第一,昨天增援“野猪道”营寨的中军护卫骑兵,沿着元兵逃跑的小路,去骚扰扩廓的后营,逼得他回援就算大功一件。另外,中军的进攻号角就是正面全军出击的信号。第二,鼓乐队今夜照常上班,大声唱、放声喝,给对面的元军造成一切如旧的假象。

入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元营中安静异常,除了几名走动的哨兵外,再无一点声响。突然间,大营后方传来声声炮响和鼓号之声,离得虽远,但是在静静的夜色之中还是传入了扩廓的中军营帐。扩廓一惊,急忙起身,吩咐守帐卫兵前去打探情况。经过一番侦查得知,有一股明军正在袭击后方营寨,根据声响判断,人数不少。而壕沟对面的明军则毫无动静,恼人的锣鼓队依旧在吹吹打打。扩廓当即下令:各营分一半人马增援后营,其余人等原地待命,不可慌乱。

就在中军护卫的炮声响起的时候,壕沟对面整装待发的明军便全线出击,徐达身先士卒,率领一队骑兵,当先跨过对面的深沟,向元军营寨冲去。起先,被一阵炮响搅了美梦的元军将领和士卒,本以为只是小股敌人骚扰,不甚在意,想再来个回笼觉,却被更大的声响惊醒,冲出营帐一看,到处都是火光。原来,明军组织了步兵夜袭队,趁着炮声造成的混乱摸入敌营,在辎重粮草、战马围栏等关键处放火。元军骑兵虽猛,但是战马被突然燃起的烈火和炮声吓得四处乱窜,根本不听呼哨,没了战马的元骑战力大打折扣,在明军的冲杀之下,死伤惨重。

更要命的是,此时的元军主帅扩廓并没有及时下达命令,组织各营反击。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已经不能了。徐达亲率的精锐骑兵,趁着元营寨门大开的机会,竟然一路冲入了中军大营,直奔扩廓。扩廓见营内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传令兵,自知无力回天,抱着儿子,领着妻子,上马匆匆离去,赶往车道岘的大营。那里还有四万守军,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这一次扩廓逃窜,比上一次还要狼狈,连十八骑都没有,可谓携家只身逃亡。

在逃往车道岘的路上,扩廓反复思量这几日与徐达的对阵情况,心中寒意阵阵——徐达真是个可怕的对手,非寻常之人所能击败。扩廓总结这次兵败的教训就是不要在中原、山地与明军对抗,而是要回到草原,回到元人的故乡。那里地势开阔,一马平川,若是有十万雄兵在手,就算是徐达有几十万人,他也不惧。天光渐亮,扩廓行至距离车道岘不远处,见身后亦无追兵,心中大定,刚想快马加鞭赶往大营,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徐达何许人也,他定然知道车道岘还有我军驻守,沈儿峪兵败,我必逃亡此处。说不定,已经在营寨附近埋伏了杀招。

想到此处,扩廓将妻儿、战马安排在一处山坡之下,自己则爬上山坡了望,只见车道岘周围尽是明军旗帜,呜呜泱泱的。扩廓暗自庆幸,回身告诉妻儿继续前行,到黄河边儿上去,渡河而走。这些车道岘元营外的明军,就是之前的邓愈所部,他一直在车道岘周围徘徊,监视和牵制留守的元军。前日接到大将军将令,让其在元营周围大造声势,但不要攻营,这才有了扩廓看到的一幕。

沈儿峪的明军秉承了一贯的政策,投降不杀、酒肉款待。收拢了降卒之后,徐达亲率大军扫荡扩廓留下的其他营垒,包括车道岘大营。眼看明军从沈儿峪而来,步步逼近,毫无阻拦,各寨的元将心中也就明白了——齐王事败,在明军的包围之下,要么杀身成仁,要么举手投降。不过,还是怕死的人多,各处元军纷纷举白旗缴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