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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昌翼李存勖君臣失和,朱瑾出家感业寺未果。

朱瑾和香草经过一番跋涉后,终于到了宣陵。

朱瑾害怕招来杀身之祸,白日只能远远眺望着宣陵,看到此情此景,朱瑾百感交集,以前每逢祭日诞日,宣陵两旁都是仪仗蔽路,从不间断,紫雾漾漾,贝阕珠宫,满目翠柏,人山人海,神道两旁石像生栩栩如生,气派非凡。而如今享殿破败不堪,就连宣陵正门前朱温和贞元皇后的塑像都不翼而飞了,神道两旁的石像生东倒西歪,昔日金碧辉煌的享殿,如今只成了一堆灰烬,朱瑾触景生情,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父皇和母后,香草见朱瑾一言不发,心里估摸着是朱瑾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便言道:“公主,你节哀顺变,此情已不可追了,陛下和皇后也不希望您一直伤心”。朱瑾回道:“我明白,只是故地重游,触景生情罢了”。香草回道:“那我们进去拜祭一下陛下和皇后吧”。朱瑾答道:“现在不行,被别人发现会惹祸上身的”。香草回道“那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进去拜祭有点不合时宜”。朱瑾答道:“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再来拜祭,会减去好多不必要的麻烦”。香草回道:“还是公主您想得周到”。朱瑾答道:“我们先去买一些祭品,晚上再来”。

到了夜深三更时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之中,满天繁星一闪一闪的,朱瑾和香草拿着祭品,她们四周张望之后,确定没有人后,径直向朱温和贞元皇后的墓走去,神道两旁的石像生在月亮的映衬下,越发生动动人,两旁树影飘动,夜静得可怕,连蟋蟀和青蛙的叫声都听得真真切切,周围一切都阴森森的,散发着恐怖的气息,香草跟在朱瑾身后缓步向前走,朱瑾只好强装着自我安慰要勇敢一点,自己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会保佑自己的,自己还有何惧?

宣陵享殿被烧得片甲不留,朱瑾自然没有找到自己父皇和母后的画像来祭拜,只能到墓前祭拜。

不一会朱瑾和香草到了墓前,月光照在石碑上,好似笼上了一层浓浓的薄纱,给周围倒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让墓碑上几个字越发清楚。香草把祭品放在墓碑前后,朱瑾整理好衣服后,跪在墓碑前,香草也随朱瑾跪下了。

朱瑾此刻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从金枝玉叶的公主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大梁社稷也顷刻间随之坍塌,连自己的皇兄已亦被人弑杀,现在自己是举目无亲。朱瑾心里有万千言语想与自己父皇母后诉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说?

香草见朱瑾情绪低落,加之天气微凉,生怕朱瑾得病,劝慰道:“如今亦是夜半时分,我们回去吧”。朱瑾回道:“我还想多陪陪父皇母后,你先回去吧”。香瑾见执拗不过香草,只好回道:“那我还是陪着您吧”。朱瑾一言不发,一直跪着,香草生怕朱瑾着凉,把自己衣服脱了,披在了朱瑾身上。朱瑾连连推辞不要,香草知道朱瑾性子倔且说一不二,就默默陪着朱瑾。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朱瑾跪的腿脚发麻,香草慢慢扶起朱瑾后,言道:“公主我们如今该去哪儿?”朱瑾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容身之处,感叹道:“天地一沙鸥,飘飘无所似”。香草闻言吓得不轻,忙回道:“公主您可别吓奴婢,您不能再做傻事了”。朱瑾答道:“我已答应梦雅妹妹了,不会自寻短见的,只是我如今已万念俱灰,对尘世之事已无兴趣”。香草回道:“驸马和杨小姐都是良善之人,我们还是回去吧,他们定会收留我们的,先回去以后再做打算行吗?”朱瑾答道:“我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我欲去寺庙青灯古佛,了此余生”。香草回道:“公主您尘缘未了,不可遁入空门,何况驸马对您情深意重,您怎能轻易放弃呢?岂不寒了驸马的心吗?”朱瑾答道:“我和他已恩断义绝了,已是覆水难收,不能破镜重圆,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以后肯定是形同陌路。你若不愿跟随我,我亦不强留你,从今往后你自由了”。香草回道:“公主您说的哪里话?您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我愿一辈子跟随公主您,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朱瑾闻言感动不已,回道:“你现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从今往后我们姐妹相称,你唤我姐姐即可”。香草回道:“奴婢不敢造次,主仆关系不可去,您永远是我的主人”。朱瑾答道:“梁国已亡,我公主之位自然是不复存在了,咱们主仆关系也随之消失,你唤我姐姐”。香草回道:“那我就听姐姐的”。

昌翼一直找朱瑾都是无果,迫于李存勖圣旨催促,心里怀着内疚忐忑,带着小赫梦雅等人向洛阳进发。一路上还是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与自己当初从砀山所见到的情形有过之而无不及。昌翼心痛不已,自己和众位将军浴血奋战得来的锦绣河山就被人糟践成这幅模样,朝堂之上皆是阿谀谄媚之徒当道,就连李嗣源这样的开国元勋都被勒令赋闲在家,昌翼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大唐基业将毁于一旦。

昌翼觉得耽搁不得,刚到洛阳,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就马不停蹄赶往皇宫劝谏李存勖。

昌翼来到勤政殿向李存勖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存勖回道:“袁爱卿请起,多日不见,爱卿近来可好?”昌翼答道:“劳烦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李存勖言道:“如此,爱舟车劳顿而来,自然是疲惫之身,就暂回府休息,明日朕在御花园给你接风洗尘”。昌翼回道:“臣只是卑贱之驱,不敢受陛下如此大礼”。李存勖言道:“爱卿不但是朕的左膀右臂,还是我大唐的柱国之臣,爱卿当之无愧,何况朕还要仰仗爱卿为朕分忧,替朕荡平天下呢”。昌翼答道:“臣只是细枝末叶,不敢劳烦陛下”。李存勖言道:“爱卿不必自谦,明日即是接风洗尘酒,亦是为爱卿的壮行酒”。

昌翼言道:“陛下美意,臣心领了,今日臣前来是有要事想向陛下禀报”。李存勖回道:“有什么话可与明日御花园说,朕现在要跟太子殿下商讨军国大事,无暇听你之言,你先退下吧”。昌翼回道:“臣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望陛下允准”。李存勖无奈道:“爱卿请讲”。昌翼回道:“臣进京途中,一路上看到百姓饥肠辘辘,衣不遮体,生活得苦不堪言”。李存勖言道:“九州之地幅员辽阔,有几个饿死的,不足为奇,爱卿不必放在心上”。昌翼答道:“连京师这种王化之地都是饿殍遍野,其余地方可想而知,愿陛下能够与民休息,轻瑶薄赋,切勿穷兵黩武,大兴土木”。李存勖轻描淡写回道:“朕知道了,你先跪安吧”。昌翼言道:“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虚心纳谏,励精图治,创造一个河晏海清的大唐盛世”。李存勖回道:“依爱卿之言,朝中谁是小人?谁是贤臣?”昌翼答道:“张承宪之流口蜜腹剑,只会阿谀谄媚,自然是小人,李太尉等人为朝廷呕心沥血,自然是贤臣”。李存勖回道:“朕满朝皆是贤臣忠良,何来小人?朕有识人之明,何来让你教朕做事?你还是回府歇息吧”。昌翼答道:“臣句句忠言,望陛下能将张承宪之流绳之以法,还社稷朝廷一片清明”。李存勖回道:“此事朕自有定论,不用你妄言”。昌翼回道:“那就先请陛下开仓赈灾,先救灾民”。李存勖闻言怒道:“袁爱卿,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为了几个刁民之死,竟公然顶撞与朕”。昌翼答道:“臣不敢顶撞陛下,唐太宗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黎民百姓乃江山社稷之本,愿陛下能勤政爱民,百姓自然会拥护陛下的”。李存勖回道:“饿死几个区区百姓而已,不足挂齿,朕谅他们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

昌翼言道:“陛下切勿因小失大,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臣还闻知陛下整日与伶人对戏为乐,醉心于此,荒废政事,竟将国家大事交与妇道人家之手”。李存勖大怒道:“你岂不闻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朕有点兴趣爱好来劳逸结合,有何不可?难道要你来指指点点吗?还有朕的江山想交与谁就交与谁,难道要你一个外人来品头论足?”昌翼答道:“陛下岂不闻玩物丧志吗?陛下可还记得当初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如今蜀国和契丹犹在,陛下不想厉兵秣马,统一天下之事,竟天天只顾享乐怠政,何况大唐江山不是一姓人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还有陛下不怕刘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吗?”李存勖火冒三丈道:“朕雄才伟略,开疆纳土,岂可与那无道昏君李治同日而语?你简直胆大包天”。昌翼答道“李治有永徽盛世流传,而陛下你这样变本加厉下去,离亡国灭种就为期不远了”。李存勖怒不可遏道“你竟敢对朕口出狂言,还肆无忌惮诅咒朕,来人给朕拖下去将他杖责100”。

侍卫应命而上,李继芨见李袁存勖大发雷霆,只好跪下言道:“袁大人正直无私,一心为公,对父皇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况且袁大人往日为大唐江山立了无数汗马功劳,劳苦功高,请父皇能念及往日情分,赦免袁大人”。李存勖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岂能容在朝堂之上有人恶意中伤朕?朕的威严何在?”李继芨答道:“古人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求父皇法外开恩,饶恕袁大人”。李存勖回道:“那朕就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太子为你求情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令你回府面壁思过三月且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洛阳”。昌翼苦笑道:“谢陛下隆恩”。昌翼李继芨二人便退出了皇宫。

李继芨边走边安慰昌翼道:“让先生受委屈了,父皇现在已是闭目塞听,已经听不进忠言逆耳了”。昌翼回道:“臣受点委屈无妨,只是怕这锦绣河山毁于一旦,”。李继芨回道:“如今朝廷政令皆出于刘皇后之手,她大权独揽,任人唯亲,以张承宪和赵岩最甚,在朝堂之上更是一手遮天,她私行亦是有亏,豢养面首门客,俨然第二个武则天”。昌翼无奈叹息道:“如今天下还是未平,狼烟四起,陛下就学刘邦那一套,走狗烹,狡兔死,让无数功臣宿将贬谪坑杀,简直是在自毁长城,此情此景,令臣唏嘘不已啊”。李继芨答道:“请先生先回府休息几日,静养身心,我会找准时机向父皇进言,即使舍了我自己的性命,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万里江山任由这群奸佞宵小践踏”。昌翼答道:“请太子殿下一切小心行事”。

朱瑾香草二人一路西行,朱瑾铁心铁意想要出家,任凭香草怎么样苦口婆心劝朱瑾,都是无济于事。

香草只好陪着朱瑾去了感业寺,朱瑾对感业寺主持慧尼师太言道:“请师太为我剃发渡厄”。慧尼师太回道:“施主你乃妙龄年华,理应要意气风发,何苦要遁入这寂寞空寥之地呢?”朱瑾回道:“我已是心如死灰之人,只想斩断俗念,进入佛门清净之地,超发脱俗”。朱瑾一席话让香草措不急手,慧尼师太言道:“施主,你可想好了,切勿意气用事,这是佛门之地,进来易出去难”。朱瑾回道:“弟子已无欲无求,诚心诚意皈依,请师太成全”。慧尼师太答道:“既然如此,请施主先去休息,明白贫尼便为施主剃发”。朱瑾回道:“谢施主成全”。

刘皇后闻知昌翼在大殿之上公然将自己比作武则天,说自己祸国殃民,顿时火冒三丈。

张承宪见刘皇后大发雷霆,忙问道:“何人敢惹皇后您生气,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刘皇后大怒道:“袁昌翼那厮欺本宫太甚,公然在大殿上诽谤与本宫,说什么本宫心怀不轨,居心叵测,说什么本宫权势熏天,干政乱国,说什么本宫要学武则天夺大唐江山”

。张承宪回道:“袁昌翼一直都是居功自傲,恃宠而骄,皇后娘娘理应早点除了他,免得他耽误了皇后娘娘您大事”。刘皇后答道:“那你尽快摸清袁昌翼底细报与本宫,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本宫看看袁昌翼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公然挑衅本宫.”。张承宪回道:“奴才这就去办”。

香草觉得朱瑾和袁昌翼缘分未了,觉得朱瑾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亦不能皈依佛门。她思忖再三,觉得应该为朱瑾做点什么。

香草等到朱瑾入睡后,瞧瞧带着自己积攒多年的首饰和银子去见慧尼师太。

慧尼师太问道:“施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香草答道:“弟子这里有一些首饰和银子,想捐给贵寺做香火钱”。慧尼师太回道:“施主宅心仁厚,一心向善,我感业寺上下不甚感激”。香草回道:“师太言重了,弟子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不值一提”。慧尼师太回道:“善不分大小,皆是普度众生之劳。施主广结善缘,定是有福之人”。

香草言道:“师太缪赞了,弟子还有一事,想求师太帮忙”。慧尼师太回道:“施主请说,只要不违背良心道德之事,贫尼自当尽力而为来帮你”。香草回道:“弟子恳求师太不要收留我家小姐,更不要给她剃度”。慧尼师太回道:“我佛门圣地一律平等,乃广迎天下信客之地,岂可做拒人千里之外之事?此事恕贫尼不能答应你”。香草回道:“只因我家小姐尘缘未了,她七情六欲俱在,不能出家,对所爱之人更是牵肠挂断,好几次在梦里呼喊其名字”。慧尼师太不解的问道:“既然尘缘未了,那她为何要一心一意皈依佛门呢?”香草答道:“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乃大梁公主,前不久公主遭逢巨变,亲人被屠杀殆尽,公主本人更是九死一生,侥幸才得以存活,故此公主万念俱灰,心中有了遁入佛门之心,可驸马与公主感情甚笃,此次公主是不告而别,偷偷出来的,我料定驸马现在正在满世界寻找。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请师太能以慈悲为怀,别让公主皈依佛门,免得公主翻然悔悟后,抱憾终生”。慧尼师太缓了一口气回道:“此事贫尼亦有耳闻,没想到你家小姐昔日是金枝玉叶,可是贫尼也不能拂了她一片向佛之心啊!”香草回道:“实在不行,就让公主戴发修行,我亦愿在戴发修行,在寺庙陪她,直到她回心转意,与驸马破镜重圆”。慧尼师太回道:“为难你了,这是一两全其美之策。贫尼就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答应你”。香草回道:“谢师太大恩”。

第二日,晨钟声响起,寺庙一片苍古悠然,朱瑾香草二人早早来到了大雄宝殿等待剃发。

不一会,慧尼师太来到大雄宝殿后,对朱瑾说道:“施主你面润红光,心有牵绊,可见你尘缘未了,赶紧下山去吧”。朱瑾闻言惊讶不已,回道:“师太昨日明明已答应弟子了,今日却为何要反悔?”慧尼师太言道:“你情缘未了,遁入空门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贫尼思忖再三不能让你皈依佛门,你还是走吧”。朱瑾答道:“佛家讲究芸芸众生一律平等,我已万念俱灰,无家可归,我一心一意礼佛,可师太为何要将我拒于佛门之外呢?”慧尼师太回道:“贫尼给你两条路你选,第一你现在自行下山去,第二你可戴发修行,做一俗家弟子,待你他日心如止水之时,贫尼再为你剃度”。朱瑾见慧尼师太这般态度,只好无奈回道:“弟子愿戴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