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雪看着伤感愧疚的观妙法师,脸上只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其实心里非常满意。
对方越觉得自己有罪,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她就可以省下不少力气了。
“我没能阻止恶人作恶。”观妙法师难过地说道。
“法师也未必能阻止得了。”白飞雪好像在劝慰对方。
“总要尝试一下,否则便是罪孽。”
“法师认为我是恶人吗?”
“你当然不是好人。”
“何以见得?”
“你是魔宗中人,上次的事也因你而起。”
“难道本门之中就没有好人吗?”
“不曾见过。”
“他日法师若被本门中人所救,又该如何自处?”
“放下屠刀,自可立地成佛,一念为善则为善人,一念为恶则为恶人。”
“法师念念皆善吗?”
“知善恶,方可弃恶从善。”观妙已然恢复了平静,眸中尽是澄澈的光芒,此刻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对方。
白飞雪心中暗道不妙,对方的心境似乎又有进步,她之前的唇枪舌剑,并未能削弱其意志。
而且就在这时,对方轻叱一声,道道佛光散发开来,将她困在了里面。
此乃“天龙伏魔法阵”,是落星寺的一位前代高僧所创,借助特殊炼制的法器,一人便可布阵困敌,当然其威力究竟如何,要看布阵之人的修为。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镇住,就连神识都变得凝滞起来,此阵的确不简单。
观妙上方浮着三十六颗佛珠,宝光盈盈,映衬得他宝相庄严,宛如神佛降临。
一道银光如惊雷般乍现,瞬间轰在观妙身前,砰!一颗佛珠应声炸开!
一柄软剑缩回白飞雪袖中,刚才这一击的威力,可比当初在东安城外出手时,要强上数倍!
观妙心中一惊,又马上恢复了镇定,对方的实力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强大,甚至更强,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如此坚定过。
白飞雪手中的银光不断闪现,佛珠也一颗颗碎开,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毁了一半的佛珠。
观妙的脸色苍白了不少,但双眸中透出的坚定意味,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她身上的压力大减,散发的剑意愈发犀利难挡,对面的实力的确不弱,只不过对她却不太了解。
这对她大大有利,速战速决才能减少变数,想着这些她手中的银光暴涨,如奔雷般直取对手。
一连三颗佛珠接连炸开,化作一团淡金色的雾气,照这样下去,佛珠很快便会耗尽,法阵到那时自然也就无法维持了。
观妙神色凝重,手中法诀一变,只见半空中出现了一道金色虚影,眨眼间便将对手缠住。
白飞雪低头扫了一眼,发现缠住她的虚影是一条金龙,鳞爪俱全,散发出阵阵神圣威严的气息。
想必这才是法阵的厉害之处,如今她的行动大受限制,而且还有股力量正侵入她体内,阻止真气的运转。
落星寺的手段她很不喜欢,当即全力催动真气,手中的软剑在半空中穿梭往复,只是呼吸间,便已不知刺出多少剑。
佛珠接连炸开,只剩最后三颗还在散发着佛光,只是看起来孤零零的,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
眼看着要是没有新的佛珠补充进来,那这法阵便要被对方毁了,可是观妙却并未试图做些什么,应该是没有准备多余的佛珠。
白飞雪有些不解,明明佛珠又碎了不少,为什么金龙对她的束缚之力并未减弱。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对方的手段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就算如此,只需将其击破即可。
“咄!”观妙一声破釜沉舟的顿喝,接着最后的三颗佛珠竟应声粉碎开来,此间淡金色的佛光闪动,然后便汇聚到了对方身上。
那条金色天龙原本虚幻不实,此刻顿时清晰了不少,简直像是获得了骨骼血肉,随时会腾飞九天,兴云唤雨。
白飞雪只觉得耳边好像传来一声龙吟,此时已完全动弹不得,方知那些破碎的佛珠并没有化作尘埃,而是化成法阵内的精纯佛力,孕育了这条神威浩荡的天龙。
观妙默诵法诀,一身真气毫无保留,已经催发到了极致,而他神通所演化的天龙,正越收越紧。
白飞雪心知处境极其不妙,若再犹豫不决,将会彻底落败。
一股极阴寒的真气爆发开来,瞬息就让她浑身上下结了一层白霜,原本跌落在地上的软剑,轻鸣一声,化作一道白练,闪电般地一闪而没。
此间只剩下了两道喘息声,夹杂着低沉痛苦的闷哼,双方均未再度出手。
白飞雪站在原地,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她看起来并无大碍,实则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她的一身真气被对方的手段尽数封住,再加上刚才为了对抗束缚她的天龙,并御剑反击,不惜大耗本源,强行调动大量的“玄阴精气”,这是她苦修多年的积累,极难恢复如初,此刻境界都有些不稳,就算想强提一口真气,冲破体内的封禁,也成了奢望。
观妙左肩插着一柄软剑,而且肩头还被白霜所覆盖,如今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抵抗那股阴寒之力,就连他的嘴角都挂着红色的冰晶,若此时再有敌人出现,对他稍加干扰,怕是都会彻底冻成一尊冰雕。
“法师的本事倒是比我想象中强上不少,之前我还听说,法师擅长给人瞧病,争斗起来输多赢少。”白飞雪看着对面,心想着对方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弱。
“施主听说的没错,但那是以前的我,如今的我已经大不相同。”观妙说着缓缓地将软剑从肩头抽出,他的肩膀已被冻住,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这是为何?”
“还是多亏了施主,我才能更进一步,看来龙树圣僧说得果然没错,这里果然是我的缘法所在。”
白飞雪不禁有些后悔,如果一开始就使出全力,也许有机会将对方斩于剑下,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反而让其明见本心,实力心性更上一层楼,跟她拼了个两败俱伤。
“本门这次来了许多人,法师不担心吗?”她看似轻描淡写的提醒,实则为了扰乱对方的心意。
“寺里也来了很多人,该担心的是你们。”观妙不以为意,尽力驱除体内的阴寒之力。
正说着,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两人注意到之后,各自反应不同,观妙脸上多了一丝喜色,而白飞雪的脸色则很不好看。
来人正是梅山法师,尽管他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可是比起这两人明显要好上一些,战力尚存。
“观妙师兄,你的伤势怎么样?”
“我伤得不轻,但不重要了,师兄,她是飞雪魔将,把她带去落星寺,交给几位圣僧处置吧。”观妙对此间的状况解释起来。
“你身上的阴寒之力世间少有,想来除了飞雪魔将,应该也没什么人能有此实力了吧。”梅山稍作感应,又看了白飞雪一眼,已然了解这名女子的身份来历。
这时天上飘来一片彩云,呼吸间将场上几人淹没,接着又飘走了,而一同消失的还有白飞雪。
梅山看着那片彩云,并没有追上去,如今他的伤势也只是刚刚稳住,就算追上对方,也未必能对付得了操控彩蝶的萧虫儿。
观妙有些可惜,很快又收敛情绪,打量着梅山法师,问道:“师兄也伤得不轻吗?”
梅山法师轻轻地点点头。
在万灵山上,丁一辰和鹿饮泉正一起往山顶慢慢走去,漫山浮动的白雾,将这里化为仙境,可两人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走了一阵后,丁一辰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身旁的鹿饮泉说道:“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鹿饮泉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清楚对方的意思,但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对方将会承受极大的风险,很有可能发生不测。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因为不希望对方再有所损伤,尤其是这么做恐怕也希望渺茫。
“我不想回到山上,我觉得一旦回去,可能会失去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试一试。”丁一辰露出一丝微笑,有种可以承受一切痛苦的决然,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鹿饮泉静静地看着对方,心中渐渐被光明照耀,过了一会儿之后,知道其心意已决,且坚如磐石,“一定要试吗?”
“如果不试一试的话,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非常后悔,我不想让今天成为最遗憾的一天。”丁一辰已经放下一切,心中再无杂念,脸上尽是释然的意味。
鹿饮泉没再说什么,目光平静,但多了几分柔和美好,一些难以言说的灵动之物,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你准备好了吗?这次跟刚才可不太一样,可不是能轻易承受的。”
丁一辰的目光愈发坚毅,轻轻地点了下头,他从未如此坚定过,这简直不像他。
对鹿饮泉所拥有的力量,他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以他的修为借用对方的力量,所承受的风险之大,连他的性命都很有可能失去,他哪里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