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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孙牢头被打的脸颊红肿,本要发怒,可瞧了眼对面的人数与那似会妖术的道人,脸色变换了几遭后,也便熄了怒火。

他熟稔的堆起来笑脸,小声解释道:“大人,误会,都是误会…属下本以为是有贼人强闯监牢,这才带人暗中袭杀,却不知是大人前来,属下该死,实在是该死。”

一边说,还一边抬起手来左右开弓,只将自个那张脸扇的啪啪作响,不知道的,或许还真会被这厮骗到。

可陆机早看透了平昌县这帮子官吏的嘴脸,冷冷一笑:

“贼人?!”

“本大人瞧来你等才是贼人吧!”

“啊?这…大人此话何意!”孙牢头当即变了脸,下意识去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来人呐,将这些败类与我拿下。”陆机懒得跟这厮瞎掰扯,朝身后喊了一声,立时跳出十几个汉子,不由分说便摁住了几人,顺便从这些狱卒腰间搜出了镣铐,给他们一一锁上。

其间大多数人都是配合的,不过倒也有例外,喏…墙角那两具多出的的尸体,便是没甚眼力劲的蠢货了。

两人本想要负隅顽抗,却被阮青冷着脸一人一剑,直接送去了阴曹地府。

待料理了这些狱卒,众人本想继续往监牢深处走去。

可冷不丁的,斜刺里猛地窜出个人影来,那人影撞开了摁住孙牢头的汉子,似发了疯的野兽般扑了上去。

接着,便有皮肉撕裂的声音伴着短促的惨嚎响起。

孙牢头四肢剧烈挣扎起来,可那人影只死死咬着他的脖子,任凭他如何踢打也不松口。

监牢中忽而一静,接着,便猛然沸腾!

“快,拉开他。”

陆机脸色难看的大声呼喊。

当即挤出四五个汉子,伸出一双双手臂,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将那人拽开。

“嘶……。”

廊道内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但见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堪,满是泥污的脸上沾满了鲜血,牙齿缝间还扯着块与皮肉粘连在一起,似根橡皮管般地的物事儿。

不少青壮吓得亡魂大冒,脸色都白了,那…那分明是人的喉管……

再看地上的孙牢头,眼珠子瞪的滚圆,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还在汩汩冒着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众人瞧着那浑身污臭的乞丐,忍不住背肌发寒,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活生生用嘴巴撕破人的喉管,这得多大仇怨呐。

道士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却只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可陆机却是铁青着脸上前,怒冲冲指着那乞丐的鼻子,颇为恼怒地说道:“你怎么回事?谁让你杀了孙牢头的!”

他这话既像是质问,又像是宣泄心头的怒火,概因自从来了这狗屁的平昌县,就她娘没遇到一件顺遂事儿。

那乞丐眼珠子翻了翻,傻愣愣瞧了眼陆机,接着竟咧嘴笑了起来,那干巴巴的嘴巴缓缓张开,露出稀疏的烂牙与仅剩一小截儿的舌头。

可即便如此,乞丐依旧笑的无比快意,仿若赌徒赢了银子、书生考了功名、甚或官员死了老婆一般。

“疯子!”

陆机心头悚然,小声骂了一句,便要招呼人手先将乞丐锁拿。

谁料。

不等青壮们动手,那乞丐忽然挣脱了开去,在一片惊呼与呵斥当中,只听嘭的一声,他竟一头狠狠撞在了坚硬的牢狱廊道上,鲜血淋漓中,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不光染红了墙桓,还有些溅射到了几个围上来的青壮裤腿与靴子上。

那几个青壮登时脸色煞白,急忙又抽身后退,一个个强忍着恶心,从狱卒尸首上撕下布料,拼命去擦身上沾染的血污脑浆。

乞丐的尸体缓缓倒在了血泊当中,与被他咬死的孙牢头一般,死的让人既心惊又意外。

陆机的脸色方才若只是难看,而此刻,却已然是一片惨淡了,他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道人。

“道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尘眼帘微垂,只吐出四个字来:“因果偿还。”

陆机一怔,瞥了眼地上的死尸,恍惚间明白了道人的意思…或许,这乞丐刚开始跟着自己时,就已经有所预谋了。

摇了摇头,没再去多想什么,他留下十几个汉子看守住几个狱卒,随后便带着其他人与道人往牢狱深处走去。

阮青则手持两柄泛着寒光的短剑,一言不发的走在队伍前面,她自恃武功过人,就算再有贼人偷袭,也可第一时间发觉。

待走入监牢关押犯人的牢房,两侧顿时沸腾起来,木栅栏里猛然伸出一只只干枯且污秽的手臂,同时伴着人的嘶声哭喊。

“放我出去,求求大人放我出去吧…。”

“小人愿招,小人什么都愿招了,只求官爷别让小人再关在这间牢房,这里有老鼠……有好多好多的大老鼠啊。”

“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是被冤枉的……陈家娘子真不是我奸杀的。”

在青壮们手上燃烧的火把映照下,一个个蓬头垢面的脑袋拼命往着栅栏外挤,疯狂挥舞着手臂,有人痛哭流涕,亦有人歇斯底里,仿佛这寂静的监牢里被人丢入了一颗炸弹,一时间激起了无数波澜。

陆机没去理会这些犯人,只快步跟着道人,穿过了这些栅栏牢房后,转入了一处愈发狭隘的廊道。

监牢里的空气本就污浊恶臭,这地方尤为更甚,那腐朽的霉臭与屎尿气味儿拼了命的往人鼻孔里钻。

可此时也没人敢抱怨一声,就算熏的头昏眼花,也只得拼命咬牙忍着,没瞧见县尊大人也在么…他们这些屁民难道比县尊还要金贵不成?

好在走了没多久,道士终于摆手喊停了队伍,目光四下里逡巡一番,这才伸手指向眼前的一排牢房。

“应当便是此处了。”

陆机会意。

他从个身侧的青壮手上拿过火把,递近了仔细瞧去,却见这些牢房并无栅栏勾连,只在墙上留个海碗大的窟窿。

且牢房内黑漆漆的,亦无半分动静,火光顺着窟窿处透进去,照映出一些儿模糊不清的黑影。

忽而,那些黑影突兀间有了动静,她们一个个仿若撞见了烈日的幽魂鬼魅,纷纷将身子缩入更深处的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