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灵此时陷入幻梦之中。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一刻——东海白家,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家族里面人丁兴旺,有出仕做官的,有远航经商的,也有几个遁入道门的修士。
她一个女孩的出生,在家族内部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从小就性格恬淡,坐着看书写字就能度过一天,完全不像别的小孩子那么好动……
但她除了乖巧听话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和谁都不亲近。
哪怕是亲生父母,白鹿灵也好像和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这一点,在她加入天河古派之后,也被人在背后说过很久的闲话。
不管是授业恩师,还是同期的师兄姐妹,她和谁都不会关系很要好,总是点到为止,不会有过多交往。
就好像她天性薄凉,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天河古派每年都会在整个东海遴选外门弟子。
因为白家和天河古派也有药材生意上的往来,因此她有机会参加了遴选。
然后她就远渡重洋,去了玄甲岛。
她很快就成了天河古派第一天才,海内外驰名。
她成名之后,白家曾经派过好几个人来看她,但她都是推掉不见。
她只对白家人留了一句话:我既然入道,就算是出家人,以后和白家再无瓜葛。
白家人就算有不满,也是无计可施。
因为那时候的白鹿灵已经入了内门,已经是沧溟上人钦点的重点培养对象了。
再后来她在同辈当中变得越来越出众,当然也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接近。
后来白家家主又来找过她两次,她也是避而不见。
她这态度倒是让天河古派的诸多长老很是喜欢。
时间也就这样慢慢地过着。
她偶尔也会离开天河古派和玄甲岛去东海各地斩妖除魔……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百年时间。
她对于这一百年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太多记忆,只保留了一个简单的印象——她那段日子过得很轻松自在。
直到林萧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坦白讲,她第一次见到林萧的时候是觉得很讨厌的。
她一向都不喜欢轻浮的男人,而林萧在她和沧溟上人的面前已经不能算是轻浮这么简单了,简直是恃宠而骄,毫无规矩。
那是什么时候对林萧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呢?
是在大家第一次离开玄甲岛吗?
还是在她独自前往南海清修,开始觉醒记忆的时候呢?
亦或是在九曲天河直面死亡的时候?
反正她只觉得自己还有些稀里糊涂,分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他就已经半夜偷偷摸上自己的床笫了……
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又好玩呢。
再然后她开始大量地觉醒前世的记忆。
其实跟着记忆一起觉醒的,还有那一种强烈的撕心裂肺的感觉。
她总觉得自己上一世一定爱得非常辛苦,所以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隔着一辈子,也还会追上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上辈子用尽了全力,爱得那么痛苦,所以这一世她才会那么清冷,好像对任何人和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感觉吧。
她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准确的应该说是前世的林萧。
虽然盯着的是同样一张脸,但那个男人的眼神和林萧完全不同,凌厉之中又带着几分傲气。
完全不像小蛇,给人一种轻浮浪荡,完全靠不住的花花公子哥的感觉。
她看到这个身影,渐渐崩解消散。
内心之中那一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感觉又一次袭来……
而她的视线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她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到绝对的痛苦,脑子里面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这是死亡之前的走马灯吗?
当她问完了这个问题之后,视线竟然奇迹一般地恢复了。
她看到一座成千上万骷髅堆积起来的地狱之门。
而这一扇地狱之门已经对着她打开。
门里面是什么光景她看不见,只能看见有危险的红光投射出来。
连她自己也陷入这一片红光之中。
“这是要下地狱了吗?”
她的内心竟然没有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遗憾,还没有和林萧生下一儿半女。
若是能留下一个孩子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呢。
她正这样想着,却看到那红光之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起初这一道身影非常模糊,后来渐渐清晰。
等到她完全能看清楚这一道身影的时候,内心之中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因为她看到的这一道身影,竟然是她自己。
她看着地狱内的自己,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地狱那边的她,流着血泪,头发已经全白,脸上也尽是苍老皱纹,此外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血光遍布胸口和脖子。
她如今的样子与其说是像人,倒更像妖怪。
瞬息之间,她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有许多内容直接涌入了她的大脑之中。
白鹿灵已经弄明白了,站在地狱中的那个也是她。
而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失去后面的记忆……
因为她将自己的一半留在了地狱之中,只有一半的自己轮回转世,到了林萧的身边。
如今……那地狱之中的半身,正在呼唤着自己。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她的心一沉,竟然有一种万念俱空的感觉。
“所以,在凡间的我已经死了吗?”
地狱中的那个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计划达成了吗?”
白鹿灵对她道:“我已经和他再次结成夫妻了,只可惜我们这一世依旧没有儿女。”
她问:“是他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呢?”
白鹿灵道:“郎君在床上比前世还要生猛,我也是完整的女人,但没有儿女,我想是所谓的天意吧。”
她又道:“那你不该来这里的,你来这里代表了我们前世塑造的轮回,将会被打破……”
白鹿灵并不是太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轻声道:“我也不想来的,但还是站在了这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