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年号,康熙二年九月十五。
礼部侍郎萨其马,户部侍郎阿里郎在当日大朝会上,联名当面上疏。
天降灾祸于各地,警示当朝皇帝德不配位,要求小皇帝康麻子下罪己诏,并退位让贤。
这篇奏疏并没有洋洋洒洒几千字,而是言简意赅语句精炼,但是字字诛心,几乎罗列了自从小皇帝康麻子继位以来,所有的过失和天灾人祸。
当然,里面有的纯属牵强附会,也有一小部分是确有其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两人选择了古往今来最惨烈的方式上疏—死谏!
两人跪也不跪,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乾清殿上,指着小皇帝康麻子一通输出。
最后,双双撞死在了乾清殿最大的两颗柱子上。
满朝文武,无人阻拦。
大殿里的侍卫,恍若未闻。
萨其马和阿里郎冲向柱子时,侍驾的领侍内官刘三日,第一时间想冲上去拦住两人,却被玉阶下的两个侍卫“恰到好处”的挡了一下,堪堪没有赶上。
等到萨其马和阿里郎两人,脑浆迸裂惨死在大殿上时,满殿肃然,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随后,同一时间,接近八成以上的大臣噗通跪倒在地:“请陛下下罪己诏,退位让贤,以保社稷!”
声若洪钟,震动四野。
刘三日气的浑身颤抖,双唇咬出了鲜血,死死的盯着台下的文武大臣,顾不上僭越之罪,指着众人恨声道:“尔等食君禄,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们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吗?”
“你们......”
一声声喝骂,回响在大殿之上,却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直到鞑子小皇帝康麻子站起身拍了拍他。
“陛下......”
回头看见鞑子小皇帝康麻子仍带着稚嫩的脸庞,刘三日痛哭流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皇帝康麻子拍了拍他,笑了笑,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望着台下众臣,小皇帝康麻子深吸一口气,神色平和。
今日之事,虽然他并没有准备,不过他知道,若是稍有不慎,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诸位!”
“自朕继位以来,功过如何,后世自会有公论,暂且不提!”
“各位臣工,为人臣子,上不能像萨其马阿里郎两位卿家死谏,中不能替君父分忧治国理政,下不能以理服人只会以势逼人枉读圣贤诗书,只会蝇营狗苟结党营私,有何颜面在这大殿之上,以下犯上逼朕退位!”
“今日!”
“朕!”
“就站在这大殿之上,大好头颅何人敢来取?”
最后一句,小皇帝康麻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台下文武百官嘶吼出来。
刹那之间,大殿上下数百臣工侍卫,竟然被一个不过外傅之年的小皇帝康麻子的气势震得连连后退,甚至没有人敢和他眼神对望一眼。
小皇帝康麻子仰天长笑,随后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了大殿之后,直到彻底离开大殿。
侍驾的领侍太监刘三日恨恨的看着文武百官,紧跑几步跟着小皇帝康麻子,一起出了大殿。
刚刚走到半路上,孝庄太后已经亲自领着采捕衙门的太监,连同侍卫总管多隆带着的不少侍卫,赶过来迎接小皇帝康麻子。
“皇帝!”
“老祖宗,无妨!”
“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被孙儿训斥了一阵,连敢回应之人都没有,倒是让老祖宗担心了......”
鞑子小皇帝康麻子语气恢复了平和,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张。
孝庄太后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瞄了一眼小皇帝康麻子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双手,孝庄太后同样语气平和的回道:“好!”
“哀家听说了,皇帝处理的很好!”
“没有丢了皇家的脸面!”
“刘三日!”
被叫到名字的大内总管,跪着向前膝行到了孝庄太后面前。
“奴才在!是奴才没用,是奴才没用......”
“行了,先不要说这些!”
“你立刻带着采捕衙门和会稽司、慎刑司的崽子们,拿着哀家的牌子关了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乾清殿内百官暂留殿内不得走动......”
“老祖宗!”
鞑子小皇帝康麻子罕见的打断了孝庄太后的话。
“当务之急,是调汉八旗入内城接替满八旗驻防,命汉军正蓝旗都统佟国纲暂领汉八旗!”
“着显亲王富绶暂领满八旗接管九门!”
“关闭宫门后,着侍卫总管多隆即刻清理今日乾清殿值岗侍卫,并清查缉拿同党!”
“萨其马、阿里郎二人,收敛尸体不得妄动!”
“以上如遇反抗者,格杀勿论,以谋逆论处,诛九族!”
“传旨多罗郡王奇塔特,即刻起京师戒严,暂领正黄旗清理街面,看管阿里郎和萨其马家人......并赴鳌拜和班布尔善府外......护卫!”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惊呆了孝庄太后。
倒不是弄不懂小皇帝康麻子的意思,而是震惊于自己的这个孙儿,竟然心思如此缜密,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不过小皇帝康麻子此刻完全没有时间,顾及孝庄太后的感受,而是想了想又皱着眉头道:“老祖宗,如有必要,孙儿觉得可以通知卓礼克图亲王,做好进京勤王的准备......”
此言一出,孝庄太后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后脑,两腿发软身体晃了一晃,好在旁边的太监及时扶住了她。
“真的......这么危急了?”
便是当年多尔衮权势熏天欲取而代之的时候,孝庄太后和顺治皇帝也从未动过调兵勤王的心思。
没想到今日不过是百官逼宫,小皇帝康麻子已经做好了调兵勤王的准备了。
小皇帝康麻子苦笑一声:“老祖宗,就是这样,孙儿已经觉得迟了,先让他们去办吧,越早越好......”
孝庄太后也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取出印章,和小皇帝康麻子就着旁边凉亭里的桌子,刷刷刷亲手写就了几道懿旨,连同康麻子亲自写就的圣旨,一起递给多隆和刘三日。
两人立刻飞也似的去了。
“老祖宗,咱们即刻去东暖阁,那里墙高门窄,易守难攻.....”
小皇帝康麻子终于真正的有了一丝平静,立刻对着孝庄太后建议道。
看着这个已经成熟的远超自己想象的孙儿,孝庄太后在紧张之中升起一丝宽慰,不由得温声笑道:“好!虽然哀家也想看看,到底何人敢在宫里动一下哀家,不过......既然皇帝说了,那就听皇帝的!”
祖孙二人在众侍卫和太监的重重保护下,朝着东暖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