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王
雪是白色的雪。
片片雪花如冰棱，如镜面，顺着酒吧屋顶的细微缝隙，滑落进去。
一缕鲜血溅射，将洁白的雪花染得猩红。
雪是红色的血。
飘落到躺在地上哀嚎痛叫的海贼脸上，映照着他那如鬼般苍白的面容。
雪花消融，化作小团血渍。
不过数秒，之前还气焰嚣张的海贼们现在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抱着骨裂处不断痛叫。
哀鸿遍野，竖立其间的两名毡帽风衣男子只是活动了一下脖颈，便坐到吧台前，继续喝起了小酒。
“王直的手下，就这点水准？”
“唔，他们都是属部船员，是王直儿女们的部下，不是王直直属。”
“那王直直属是什么水平？”
“王直直属亲卫队，能够轻松碾压皮埃克罗的杀手集团。”
“……”
在一阵阵的哀嚎声中，俩人就这样视若无睹地聊着天。
直至一声轰响，酒吧的两扇折裂木门飞撞向这俩人。
二人泰然自若，坐在高椅上纹丝不动。
左侧之人头目不斜视，一手端着酒杯大口喝酒，一手握拳轻轻一摆，这飞来木门便四分五裂成碎板木屑。
一名人高马大的魁梧壮汉立于大门口，微微抖肩，身上的雪花便悉数掉落。
在他身后，数十名面目狰狞丑陋的海贼一字排开，面色冷厉，气势汹汹。
“好胆！哪来不长眼的混蛋，敢在我的地盘闹事！”魁梧壮汉走进酒吧，木地板嘎吱嘎吱作响。
“呵呵，在下克努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海贼罢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吧台左侧，克努特将杯中酒喝完，笑着问道。
魁梧壮汉见克努特气度不凡，且他身旁之人隐秘非凡，浑如黑洞不可探知虚实，心下揣度片刻后，他语气平缓道：“我乃徽王·王直之子，王从虎！你们这俩家伙，为什么来犯我属地！”
克努特眯着眼睛道：“我们只是路过的海贼，补给完了就会离开，但这些家伙对我们不是很友好，就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
地上的海贼见老大来了，顿时六神有主，挣扎着起身怨诉道：“老大，他俩说蜂巢岛附近有海军入侵，我们怀疑他俩居心叵测，就想将他俩抓起来审讯……”
王从虎黑着脸道：“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拿不下两个人！真是一群废物！”
骂完，他又转头看向克努特，皱眉道：“你们在蜂巢岛附近见到了海军？”
克努特笑呵呵道：“谁知道呢？反正与我们无关。”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龅牙囔囔道：“就是他们俩引来的海军，老大！我听到了，海军是追捕他们才来的蜂巢岛！”
王从虎神色变化莫测，一巴掌将龅牙打得眼冒金星，怒不可遏道：“蜂巢岛是极恶海贼们的乐园，几十年来都没有海军敢踏足这里一步！他们是有多大的价值，值得海军冒着生命危险来入侵蜂巢岛？！”
龅牙捂着肿胀的脸庞，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克努特哈哈大笑道：“有没有海军，你们去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此纠结！”
“说不定啊，海军已经悄悄地登陆蜂巢岛了呢！”
王从虎面色凝重，对身后的手下嘱咐了一句“看住他们”，便大步出门，赶往蜂巢岛正中心，骷髅王城。
……
耸立在岛正中心的巨大骷髅头直勾勾盯着这世态炎凉的人间。
骷髅头下，重重叠叠在一起的石屋似王之陛阶，最上的宫殿好似屹立于天地间的王座，恢宏壮阔，气运雄黄。
殿内，九根蟠龙石柱顶天立地，苍白冥旌挂满梁头，肃穆萧杀之气满溢。
左右两旁皆是王直的儿女，但是在血缘伦理上最为亲近的他们，却在权与势的诱惑下，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王座之上，年近七十的王直两鬓斑白，胡须如毫笔，峰回勾转。
他一身精钢铁甲，腰胯大马金刀，双手伏在王座把手上，面若树皮，双瞳灰古，扫视着台阶下的一众儿女。
“这王座下的台阶，数来只有九步。”王直缓缓开口，声沉且悲，“九，数之极也。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我坐在这王位之上，便是极，便是天，便是无穷无尽！怎奈人生百年，草木枯荣，我已是垂垂老朽，半只脚进了棺材。”
王直的眼中映入他每一位儿女的面容，在寂静得可怕的殿内陡然提高音量，如雄狮般怒吼道：“但我还没死！我还在这里！我是你们的父亲，是你们的王！
争权夺利也好，勾心斗角也罢，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们去了！
但是手足相残，血肉相斗，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一众儿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在王直全开的气场下具是冷汗直流，畏惧不已。
在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中，王直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阶梯，来到儿女们的面前，闷沉道：“说，是谁？是谁透露了你们大哥的出海信息！是谁与外敌勾结，只为手足血肉相残，争这台阶上的王座！”
“说！！！”
天雷滚滚，炸人心神。
一众儿女跪伏在地，神魂震荡，脊背发凉，颤颤巍巍的，皆不敢言语。
就在此时，王从虎箭步而来，双脚跨入宫殿门槛的下一刻，便单膝跪地，凝声道：“父王，在我所辖区域，有人言岛外海域来了大批海军，或是要入侵蜂巢岛！”
王直目光如炬，直视殿门前的王从虎，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子，搅动捅入他的心脏。
王从虎如芒在背，他虽是王直之子，但却是庶出。
庶出卑贱，不受嫡子待见，且无法与嫡亲争夺那象征着权与势的王座。
就像是这个“王”家族里的工蚁，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直忽而呵呵一笑，好似百年褶树皮皱脱落，浑浑道：“属实否？”
王从虎额头冒汗，吞咽口水，稳住心神道：“想来属实！”
“想来属实？”
王直嘴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来到王从虎的面前，一只苍老遒劲，手背若有无数树根盘绕的大手抚在王从虎的头颅上。
王从虎汗如雨下，全身颤抖不已，双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喘息道：“我已派人在海岸线上进行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只是父王一直教导我们要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我意以为此消息绝非空穴来风，所以……”
王直呵呵笑了起来，语气平缓道：“你做的很对，过去没有海军入侵蜂巢岛，不代表现在，未来不会有。我们是该做好准备，海军，海贼，还有那些该死的地下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