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做的事?”玄烨奇怪。
岚琪且笑:“早早过去的事,相关的不相关的都不在了,臣妾随口说的。”
玄烨也不在乎,但问:“是不是觉得拿她做替罪羊,太狠了些?”
“在长春宫下毒既然确有其事,惠妃若是把那件事闹大,她也活不了,打入冷宫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好,自然这是臣妾的想法。”岚琪淡定地回答,言语间终究是冷漠的,“实在可怜的话,还是悫靖公主可怜,往后长大了被人指点有这样一个生母,孩子心里该多难受。”
玄烨道:“正因如此,朕才与太后先做了商量,太后表示将来她会像为温宪出面一样安排悫靖未来的事,朕就放心了。朕当年为了大阿哥隐忍太多,若是早些就放弃那些包袱,也许现在又是两样天地。”
岚琪却道:“可您到底没把真凶背后的人如何了,如今对惠妃也温和起来,还为她做主。”
玄烨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一副看透她的得意:“所以朕没让你掺和这件事,现在才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心情极好地将于索额图那番对话告诉岚琪,长舒一口气道,“这就开始了,朕会好好下一盘棋,两年之内,重整朝纲。”
岚琪笑:“哪儿有皇上这样,抓贼却放贼先跑?”
玄烨目光一沉,语调显然冷了下来,“朕不能让他殃及太子,朕虽有废太子之心,可现在太早,朕放他先跑,是让他去收拾干净,别一窝端时把太子也牵扯进去。”
岚琪不言语,起身去唤人预备热水,原想给玄烨洗漱,可才转身的功夫,回来时玄烨已经坐到桌案前。岚琪无奈,让环春上参茶,她取了一件外衣走来,立在身边问:“冷不冷?”
玄烨摇头,皇帝匆匆批阅一本折子又翻开另一本,抬头看一眼让岚琪先歇着去,可低下头后,一面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一面不知从哪儿想起的一出,突然道:“在江南时,觉禅氏与曹寅有往来,他们互相说了什么或私递了什么朕不清楚,可先后见了几次,总不会只是叙旧。她的心思你明白,朕也明白,别的事是不会有,可难保她什么时候被心魔吞噬做出意识理智以外的事,总之从今往后,你要与她疏远些才好,不怕被她卷入什么,朕怕她会伤了你,不论有意无意都不能容忍。”
岚琪听得紧张,手里的衣裳也被紧紧抓着,皇帝却云淡风轻地继续看折子,她只好一个人坐回床榻前发呆。虽然对于玄烨将一切事都看在眼里感到放心,可也猜不透觉禅氏和曹寅多番相见是为了什么,曹寅如今官运亨达,有必要陪着觉禅氏发疯去纠结他们逝去了的情感吗?若说自己纠结胤祚的死,还是因为胤祚死于非命,可纳兰容若是时疫而亡,她迁怒明珠迁怒惠妃,真的有意义吗?
“呆呆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玄烨终于离了书桌,倒是岚琪还这么呆坐着,发髻未拆身上衣服也没换。
“皇上忙完了?臣妾这就让……”岚琪刚刚要起身,话还没说完,玄烨就如狼似虎地扑下来把她按到在榻上。今天玄烨心情甚好,见到心爱的人,自然就忍不住了,这会儿毛手毛脚地在她身上蹭,岚琪挣扎不开,可才要放弃抵抗顺从他,并觉得玄烨已然热情如火时,外头一叠声急促的呼唤,估摸着并不晓得里头已经要行*,所以有事儿就来通报了。
玄烨恨闹地松开了岚琪往边上一倒,岚琪赶紧起身整理衣衫,走到门下问,“什么事?”
外面是玉葵的声音,忧心地说:“娘娘,十三阿哥醒了,可醒了就起来要看书,已经在书桌前坐着了,奴才们怎么劝说都没有,还把小安子骂了。”
岚琪回头望窝在榻上的玄烨,男人被热情氤氲的眼神已渐渐清明,朝她摆了摆手,岚琪会意,便与外头道:“我这就过去。”
一面说着回到镜台前,再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妥当,方要离去,皇帝却在身后说:“答应他们吧,让他们搬去阿哥所,朕自然不是为了这点事才要你答应,你留着他们,他们也不能理解你的苦心。”
岚琪眉头紧蹙,见玄烨心意坚决,唯有点头:“臣妾明白了。”
四五日后,太后从宁寿宫发的话,说公主们渐渐长大,与阿哥们虽是兄妹,也该有所回避,让十三十四阿哥即日迁入阿哥所居住,直到将来成婚再议离宫之事。
那天孩子们还在书房,屋子里的东西则由太监宫女陆陆续续搬出去,岚琪带着弘晖、念佟和小宸儿站在门前看,小宸儿看到额娘眼中的不舍,抱着母亲安抚她:“我会一直陪着额娘,弟弟们是去好好念书的,额娘别舍不得。”
岚琪摸摸女儿的脑袋,自己幼年时也常安慰母亲说将来要陪着她,可到头来几十年不回家门不能尽孝,一代一代生儿育女,难免要走这条路,能在跟前好好孝敬时,就别等着将来了。
十三十四阿哥搬出永和宫的事在宫内传开,彼时宜妃正幸灾乐祸地来探望惠妃,经过袁答应的屋子还往里头张望了一番,到了惠妃跟前啧啧道:“曾经在我那儿住的人,却叫在姐姐这里住的人害死了,您真是命大,她若是要害您,我现在只能给您的灵位烧香了。”
惠妃冷颜不言语,又听宜妃喋喋不休说十三十四阿哥搬迁的事,一如年轻时咋咋呼呼地嚷嚷:“怎么连太后也学着太皇太后给他们拉皮.条了,什么叫孩子多了照顾不过来,又是说什么兄妹之间要避讳,我们翊坤宫里住得满满当当的时候,谁来管过我。不就是皇上要上永和宫和乌雅氏做那档子事儿,几个儿子长大了碍眼了吗?他不会来和我睡,我们家大的小的当然在不在都无所谓。”
“你这些话,出了长春宫的门继续说去,我不拦着你。”惠妃受不了她这不晓得哪里学来的粗鄙,在深宫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虽然话糙理不糙,也轮不到她挂在嘴边。
宜妃不以为意,她们俩斗嘴又岂是今日的事,反而凑上来笑幽幽问:“难不成姐姐如今回心转意,又要讨皇上欢心了,东巡南巡一圈儿走下来,没少见您和皇上说笑呢。不过也是啊,如今您这长春宫又空荡荡了,我那儿早晚也一个下场,到头来能暖心的,只有枕边人,可偏偏每晚醒过来,都是空床冷枕,寂寞得很。”
惠妃瞪她:“这是你自己的事。”
宜妃则笑道:“那姐姐的事是什么事?大福晋没了,该给大阿哥找好人家的孩子续弦了吧。”
眼前的人虽然颠三倒四,今日说的话还都有些道理,惠妃这些天乱糟糟的,袁答应的事她还没弄明白呢,若非宜妃这样提醒,她几乎忘了还有要为儿子续弦这件事。
儿子毕竟是堂堂郡王,家里不能没有女主人。皇帝立后事关社稷,空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往后了,可儿子的人生才开始,怎么能空着妻房不再续弦,更何况她还盼着更远大的未来,继室必然要比原配更优秀才好。
但这些事急不来,惠妃好容易能与皇帝说上话,儿子优秀出息是一方面,她多年来隐忍收敛也有所助益,固然宜妃的挑拨虽让她动了心,也不至于想宜妃那般没城府心思,冲去找皇帝求做主。
随着秋风阵阵紧催,紫禁城很快就入了冬,第一场白雪降临的日子,皇帝下了旨意,要在正月十二办九阿哥十阿哥的婚事,三日后的元宵,则下嫁温宪公主,宫里搁置下的事总算重新提上日程。
宫外乌拉那拉府里,觉罗氏虽在鬼门关走一遭,幸而日渐康复,眼瞧着宫里越来越忙碌,觉罗氏催促女儿不要再留着照顾她,让她亲自进宫把弘晖和念佟接回家里去。
毓溪何尝不惦念家中,虽然胤禛隔三差五就来看她,可到底是在娘家,言语举止都不能亲昵,年轻轻的小夫妻生生分开几个月,且母亲身体日渐康复稳定,她怎会不惦记自己的丈夫。眼下母亲既然再三催促,她也终于愿意放下,那日与家中兄嫂打了招呼后,就回家里去了。
原本只是想回家换身衣裳,立刻就进宫,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家里请大夫,女人的敏锐让她意识到什么,果然只见宋格格来请安行礼,说起李侧福晋时,西苑的奴才来禀告,说李侧福晋有喜了。
宋格格十分惊讶,要说这几个月,大多是她缠着丈夫,李侧福晋哪儿会像她那样不管不顾地献媚讨好,只有自己身上不自在的时候,才让李侧福晋捡了一两次便宜,她原本担心福晋回来会责怪她没分寸,这下李氏带来更惊人的消息,她倒是可以退在一旁不相干了。
自然也会恨,恨李侧福晋的肚子争气,恨自己再怎么纠缠着丈夫,肚子也不能争气。而家里还有不争气的,就在眼门前。
毓溪心中怎么痛快,可她也知道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且是好事,唯有淡淡地吩咐下人好生照顾侧福晋,随便敷衍了宋氏几句,就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