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王素素带着三个娃娃早早歇下。
陈凌却没闲着,他提了手电筒,带着黑娃和小金,往村东头的大棚走去。
开春后气温回升快,那两个用于越冬的大棚就显得有些闷热了。
里面养着的大雁,是时候让它们出来适应适应外面的环境了。
大棚里,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不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禽类特有的、混合着干草和粪便的气味。
十几只灰褐色的大雁正挤在角落的草窝里,见到灯光和陈凌进来,发出“嘎嘎”的惊叫,显得有些不安。
它们整个冬天都待在这温暖但闭塞的环境里,突然的灯光和人影让它们警惕起来。
“别怕,别怕,带你们出去透透气。”
陈凌轻声说着,目光扫过草窝,里面果然散落着二十来个比鸭蛋略大的雁蛋,壳上带着浅褐色的斑点。
他小心地将雁蛋一一捡起,放进带来的竹篮里,用干草垫好。
这些蛋是开春前大雁们下的,在相对恒温的大棚里,它们误以为春天持续,下蛋也比野外早了不少。
“得,这些蛋交给山猫去孵吧,他孵小鸡有经验,孵大雁应该也差不多。”
陈凌提着篮子走出大棚,深深吸了口夜晚清凉的空气。
就带着两狗回家。
第二天一早,陈凌就把一篮子雁蛋给山猫送了过去。
山猫正在他那小院里喂狗,见到雁蛋,眼睛一亮:“哟!大雁蛋!这可是好东西!”
“这玩意儿就是得人孵化,成活率才高呢!”
他搓着手,一脸兴奋,对于孵化这种事,他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嗯,你看着弄,温度湿度啥的,跟孵小鸡差不多,就是时间可能长点。”
陈凌把篮子递给他:“大棚我准备揭了,天暖和了,用不上了。”
“成!交给我吧!”
山猫宝贝似的接过篮子。
又说:“不过大棚那边我可帮不上你的忙了哈,家里这娃闹的,根本离不开人。”
“理解,理解,大棚那边没多少要弄的。”
陈凌笑着拍拍他肩膀,他家娃是真的难搞,一个娃闹起来,全家人得伺候,太能折腾人了。
从山猫家出来,陈凌直接去了大棚那边。
王立献和王聚胜已经扛着铁锹锹和耙子等在那里了。
棚顶的茅草披和塑料布经过一冬的风雪,颜色有些发暗,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富贵,来了这俩棚咋弄草披子全揭了”王聚胜扯着嗓门问。
“嗯,全揭了!塑料布也卷起来,收拾利索,明年冬天再用。”陈凌点点头。
三人说干就干。
王立献和王聚胜爬上棚顶,先用铁叉把覆盖的厚厚茅草一层层挑下来。
陈凌在下面接应,把卸下来的茅草捆扎好,堆放到一旁,这些干草以后还能当饲料或者引火用。
茅草卸完,露出了底下蒙着的白色塑料薄膜。
“嘿,这棚里捂了一冬,味儿可真冲!”
王聚胜掀开一角塑料布,一股混合着禽类羽毛、干草和淡淡粪便味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大棚里,那群过度冬的大雁正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突然见到光线和人影,顿时一阵骚动,“嘎嘎”的惊叫声响成一片,扑棱着翅膀往角落里缩。
它们早已习惯了棚内温暖安稳的环境,把这当成了固定的家。
“慢点慢点,别惊着它们!”
陈凌示意两人动作轻些。
王聚胜小心地用刀划开捆绑的绳子,和王立献一起,慢慢把整块大塑料布卷起来,捆好。
随着覆盖物被清除,两个大棚骨架露了出来,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进去,里面的温度似乎瞬间就与外界同步了。
原先那种闷热潮湿的感觉一扫而空。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照亮了棚内每一个角落。
大雁们起初有些惊慌,但很快适应了光线,试探着走到阳光下,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起初有些惊慌,挤在一起“嘎嘎”叫。
但很快,它们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熟悉的气息,试探着迈动脚蹼,摇摇摆摆地走出大棚的门坎,来到了麦田里。
它们好奇地东张西望,用扁嘴啄啄地上的土块,又仰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发出欢快的鸣叫,仿佛在庆祝终于不用坐牢了。
很快,它们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大堰塘和塘边的绕村小河。
于是成群结队、步伐蹒跚却又迫不及待地向着水边进发,“噗通噗通”地跳下水。
畅快地游弋、梳洗起来,溅起阵阵水花。
陈凌也不驱赶它们,任由它们到处撒欢玩耍。
这些大雁早已经通人性,认得家和主人,离驯化已经不远了。
即便放开,不剪断翅羽,也不会飞远了。
陈凌走进空荡荡的大棚,踩了踩松软的地面:“好了,这下敞亮了。等过两天翻翻地,看看种点啥好。”
忙活完大棚,已是晌午。
陈凌说是不管那些大雁,放开任由它们玩耍,实际上还是喂了些东西的。
大雁所在的,是比较大的蔬菜大棚,鱼菜共生的那个。
里面的蔬菜水草它们吃腻了。
陈凌就从洞天捞了一些喂给它们,它们吃得很欢实。
陈凌估摸着,要是明年冬天,就不用住暖棚了,它们也不会跟着气候的变化,飞走掉的。
……
回到农庄,吃过晌午饭。
陈凌正准备把大棚里的蜂箱也搬出来鼓捣鼓捣。
刚到了大棚这里就看到支书王来顺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
“富贵,忙着呐”
王来顺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扫过已经光秃秃的大棚:“这棚揭了,地里的麦子你打算啥时候追肥俺看别家都开始动手了,你这……好像还没动静”
陈凌家的麦地,就在农庄旁边,绿油油的长势极好,甚至比村里精心伺候的麦苗还要茁壮几分。
陈凌闻言笑了笑,掏出烟递给王来顺一支:“五叔,我不急。我这地底子肥,年前雪水又足,眼下看着还行,等过两天再说吧。”
王来顺接过烟,凑着陈凌的火点上,吸了一口,咂咂咂咂嘴:“也是,你这地肥的很,种啥都疯长,不按常理来。”
“不过该忙活还得忙活,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俺跟你说个正事。咱们村小学翻修扩建的事儿,有眉目了!”
“哦快说说!”
陈凌来了兴趣。
王来顺脸上笑开了花:“托你的福!上次这里玩的那些个港岛明星,还有湾岛来的那个老教授们,回去后都给咱们捐了款!数额不小哩!”
“县里也重视,给拨了部分款项,都不用咱们村里集资,钱就绰绰有余了!”
“过了这个月,咱们就动工,听县里说,要扩建一下现在的学校,起一座二层的新教学楼!”
“还要硬化操场,添置新桌椅!”
“好家伙,这次下本了啊,这可是大好事!”
陈凌一听,真心为村里的娃娃们高兴:“什么时候动工需要咱干啥,五叔你尽管开口!”
“快了快了,听说图纸都差不多了,就这几天的事。”
王来顺拍拍陈凌的肩膀:“知道你是大老板,大忙人,不用你干啥重活。”
“就是开工那天,你来露个面,给大家鼓鼓劲。”
“另外……要是方便,工地上工人的伙食,你看能不能像去年建养殖场那样,帮忙张罗张罗”
“你烧饭好吃,总能弄些大伙喜欢的新花样。”
“大家吃得好,干活才有力气!”
陈凌爽快应下:“这没问题!肉啊菜啊,我家出!到时候让我聚胜哥他们支起大锅,保证让大家吃得香,干得欢!”
“把学校建得敞敞亮亮的,吸引来一些好老师,以后娃娃们再不用去外地上学了,咱们守着家门就能让娃娃成材!”
“哈哈哈,好!都是沾了你的光啊富贵,富贵你真是咱们村的福星!”
王来顺高兴得直拍大腿:“就这么说定了!俺这就去跟县里敲定日子!”
望着王来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陈凌也期待起来。
能让村里的孩子们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这比赚多少钱都让人舒坦。
关键是,他也是个喜欢孩子的。
自家娃,上小学还真不乐意往市里送。
接下来的几天,陈凌把从大棚里放出来的那十几只大雁赶到了农庄果园旁的水渠边。
这些大雁刚开始还因为两只老虎在,有些惊慌害怕,在空地上“嘎嘎”乱叫,不敢下水。
但很快,它们就适应了两只老虎的存在,感受到它们并无威胁。
这才试探着走入水渠,开始在水中嬉戏觅食。
有趣的是,它们似乎把原来那个温暖的大棚当成了“家”。
每到傍晚,就会自觉地排着队,摇摇摆摆地走回已经空空如也的大棚骨架下过夜。
仿佛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港湾。
陈凌看着好笑,也不驱赶,由着它们去,心想等新草长起来,它们大概就会在里面自己做窝了。
春风一天暖过一天,山里也越发热闹起来了。
野猪很躁动,鹿群也不安分,还有麦田的野鸡、野兔那更是接二连三的抛头露面。
这天下午,陈凌趁着山猫忙完孵化大雁蛋的事回到村里来,就喊上他和赵大海,牵出来小青马,推出来山猫那辆山地摩托车,然后就准备开始夜间小猎。
……
很快。
夕阳西下,天也微微擦黑了。
陈凌给小青马喂足了豆渣,山猫也把他那辆山地摩托车擦得锃亮。
赵大海则在一旁兴奋地搓着手,检查着矿灯和手电筒的电池。
“快点快点!爸爸,天快黑了!”
睿睿急不可耐地抱着陈凌的腿往上爬,小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
“臭小子,急啥,好戏还没开场呢!”
陈凌笑着把儿子抱上马鞍,自己翻身跨上,坐在他身后。
“黑娃!小金!阿福阿寿!走喽!”
他一声吆喝,早已等候多时的狗群和两只巨虎立刻来了精神。
黑娃小金“嗖”地窜了出去,在前头开路,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呜。
阿福和阿寿则迈着沉稳威猛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马侧,巨大的体型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两座移动的山峦,气势惊人。
山猫跨上摩托车,油门一拧,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赵大海坐在后座,手里举着那盏能照出老远的强力矿灯,跃跃欲试。
“富贵,咱先说好,这夜间小猎我还从来没玩过呢,今天夜里,照到的兔子归我!野鸡归睿睿!你跟山猫谁也不许抢!”
赵大海嚷嚷着,都开始自动降级跟小娃娃一帮的了。
“成!看你手气!”
陈凌大笑,一抖缰缰绳:“驾!”
小青马长嘶一声,四蹄撒开,如同一道青色闪电,冲下农庄缓坡,径直扎进村外那片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山猫的摩托车紧随其后,引擎咆哮着,驮着赵大海在田埂上颠簸起伏,扬起一溜烟尘。
麦子已经长到快一尺高,绿油油、密匝匝的,像一块巨大的厚绒地毯。
晚风吹过,掀起层层绿浪,散发出清新又略带青涩的植物香气。
“就在这几天能玩了。”
陈凌一边控马,一边对两人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等麦子一开始拔节起竿,杆子硬了,就不能这么纵马跑了,怕伤了庄稼。”
“下次想这么玩啊,得等到秋收后,地翻好了,才能再这么撒欢。”
“噢!”
睿睿哪懂这个,听着就胡乱答应。
眼睛却瞪得溜圆,紧紧盯着前方被马蹄惊起、扑棱棱飞走的几只斑鸠。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星星一颗接一颗地连成线。
“开灯!”
赵大海大吼一声,拧亮了手中的强力矿灯。
一道无比粗亮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扫过广阔的麦田。
几乎在光柱扫到的瞬间。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麦垄里,一只正在啃食嫩叶的灰毛野兔被光柱罩住。
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下子僵在原地。
两只长耳朵支棱着,红宝石般的眼睛茫然地瞪着强光来源,一动不动。
“兔子!我的!”赵大海兴奋地大喊。
根本不用他吩咐,经验丰富的黑娃如同离弦之箭,“嗖”地扑了过去,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
那兔子直到黑娃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才惊觉危险,刚要蹬腿逃窜,却被黑娃精准无比地一口咬住脖颈,轻轻一甩,便没了声息。
黑娃叼着战利品,跑回来放在陈凌马前,尾巴得意地摇着。
“好样的黑娃!”
赵大海从摩托车后座跳下来,美滋滋地捡起那只肥兔子,掂了掂分量。
“嘿嘿,开门红!”
“这几天这些兔子野鸡太嚣张了,天天在咱们跟前乱蹦乱跳,今天爷们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满门抄斩……”
光柱继续移动。
很快,又一只正在草窠窠里探头探脑的野鸡被照到了。
斑斓的羽毛在强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彩光,它同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歪着头,仿佛在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太阳”是怎么回事。
“我的鸡!睿睿的鸡!”
睿睿急切的喊了一声,在小青马上焦急的挣扎着身子。
旁边的小金早已化作一道黄色闪电,几个起落便扑到近前,在那野鸡刚要振翅的瞬间,一跃而起,精准地将其按在爪下!
“漂亮!”
山猫赞道,走过去从小金爪下取出还在扑腾的野鸡。
小金完成任务的效率比黑娃还高,但它并不邀功,只是冷静地走回陈凌身边,眼神依旧淡淡地扫视着四周。
“爸爸!回家,吃鸡肉!”
睿睿在陈凌怀里兴奋地手舞足蹈,指着山猫抓住的野鸡。
“哈哈,傻小子,这才是刚开始呢,这么急着吃干啥!”
陈凌夹夹马腹,小青马继续缓步前行。
阿福和阿寿也觉得这种“狩猎”方式有些新奇。
但是呢,它们捕猎方式不喜欢配合人,喜欢独自行动。
于是,就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偶尔低头嗅嗅麦苗的气息,寻找没人注意到的猎物。
两虎巨大的身躯在麦田里移动,却奇妙地没有踩倒多少庄稼,显示出惊人的轻盈和控制力。
矿灯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灯,在墨绿色的麦浪中来回扫荡。
不断有野兔、野鸡被照定,然后被两条如狼似虎的猛犬迅速拿下。
收获颇丰。
赵大海和山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睿睿的欢呼声几乎没停过。
就在这时,光柱扫过一片较为稀疏的麦垄时,两只老虎终于动了。
“嗷呜”了一声,就一起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