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每年都是过得最快的一个月份。
眨眼间,没啥感觉呢,就过去了。
很快步入了阳春三月,天气彻底的暖和了起来。
棉衣早已脱下,周围联绵的青山褪去了冬日的枯黄与灰暗,换上了一层柔嫩的新绿。
松柏愈发苍翠,栎树、橡树的芽苞纷纷绽开,吐出鹅黄浅绿的叶片。
山桃花、野杏花赶着趟儿似的绽放,粉白的一片片,点缀在苍翠的山腰间,非常喜人。
村口的水库,水面上涨,碧盈盈的,被风一吹,泛起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水库大坝两侧的垂柳,枝条柔软如丝,早已抽出嫩黄的芽叶,随风轻摆,空气里都飘荡着浓浓的春天的气息。
水鸟们也回来了,野鸭子成双成对地在湖心游弋,留下道道涟漪。
白鹭则优雅地立在浅水区,长腿纤纤,时不时低头啄食。
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翠鸟,如同蓝色的闪电,“嗖”地掠过水面,叼起一尾小鱼便消失在对岸的芦苇丛中。
农田里的景象更是热闹。
麦田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风吹过时,掀起层层绿浪。
村民们忙着追肥、锄草,田间地头都是弯腰劳作的身影。
吆喝牲口的声音、互相打招呼的乡音,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让人心情都是舒畅的。
陈凌这几日除了收拾家里,就是抽空往县城跑。
县城小院的东西基本都搬回来了,但他还得一趟趟地跑,把那些该接回来家禽牲口一一接回。
最先接回来的是小白牛。
这头通体雪白的大水牛在梁红玉家被老太太照顾得极好,毛色愈发油光水滑,体型似乎又魁梧了些。
见到陈凌,它兴奋地“哞哞”直叫,大脑袋亲昵地往他怀里拱,像个撒娇的孩子。
陈凌笑着拍了拍它宽厚的脖颈,给它套上崭新的缰绳,牵着它踏上了回村的土路。
小白牛步伐稳健,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温顺乖巧。
接着是那些散养在林场临时鸡舍鸭棚的家禽。
陈凌挑了几只最能下蛋的老母鸡、最健壮的公鸡、以及看家护院最凶悍的大白鹅。
它们被分别装在竹笼里,由驮马拉着车带着,一路“咯咯”、“嘎嘎”、“哦哦”地叫着,回到了家,被陈凌放在了它们最熟悉的农庄。
睿睿最惦记的,自然是他的“小不点”。
那只胆大包天、敢啄陈凌鞋带的小黄鸡。
被王素素特意用个小竹篮单独装着,里面还铺了柔软的干草。
睿睿一路上就守在旁边,时不时踮起脚看看篮子里的小伙伴,嘴里念叨着:
“小不点,乖哦,快回家啦,坡上有好多虫虫吃!”
刚开春,哪有那么多虫子。
但是到了家,一放开,这小家伙就“啾啾”叫着,熟门熟路地追着睿睿的脚后跟跑。
倒是把睿睿乐得见牙不见眼,当场就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半块鸡蛋糕掰碎了喂它。
“慢点喂,别噎着!”
王素素在一旁看着,笑着摇头:“你这娃,对这小鸡比对你弟弟妹妹还上心。”
“小不点乖!睿睿喜欢!”
睿理直气壮地宣布,小心翼翼地把“小不点”捧起来,献宝似的给旁边趴着打盹的阿福看:“大脑斧,你看,小不点回来了!”
阿福掀开眼皮,琥珀色的巨眼瞥了那叽喳乱叫的小不点一眼,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算是打了招呼,又懒洋洋地闭上眼。
它对这塞牙缝都嫌小的玩意儿,实在提不起兴趣。
阿福和阿寿这两只巨虎,如今彻底成了陈王庄的“守护神”。
它们似乎也无比享受重返家园的自由。
大部分时间就慵懒地趴在陈凌家院子里晒太阳打盹。
它们的存在,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安宁氛围中。
村民们起初的敬畏和小心翼翼,渐渐被一种自豪和安心取代。
娃娃们更是胆子大了不少,敢在大人看护下,远远地冲着老虎喊话,甚至模仿睿睿,试图给它们丢些吃的。
虽然通常会被阿福一个慵懒的眼神或一个响鼻吓退,但依然乐此不疲。
与此同时,陈凌开始着手恢复他农庄的生机。
春天是生机旺盛的季节,他的鱼塘和水渠,也该放鱼了。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陈凌从村东大棚里搬出好几个大号的塑料桶和水缸,里面是他特意放进去的越冬的各类鱼苗。
胭脂鱼苗通体绯红,在水桶里游动时,如同一簇簇流动的火焰,艳丽夺目。
秦岭细鳞鲑苗则显得更矫健些,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是冷水溪流中的精灵,对水质要求极高。
但在陈凌这边活得很好。
还有常见的草鱼、鲢鱼苗,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最特别的当属那几个咸菜罐里的小家伙。
两只巴掌大小、形似海龟、鼻子上翘如猪鼻的“猪鼻龟”,以及一些色彩斑斓的观赏性小鱼。
这是他从水景缸里分出来的,年前腊月里降温快,留在外面难过冬。
睿睿一看爸爸要放鱼,立刻来了精神,拎着自己的小木桶,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很快就成了陈凌最忠实的“小监工”和“小尾巴”。
陈凌在哪干活,他就在哪转悠。
一会儿拿着小树枝学爸爸的样子搅和水渠,一会儿又试图帮爸爸拿工具,小脸上蹭得都是泥道道。
阿福和阿寿似乎也对这番动静产生了兴趣,迈着沉稳的步伐,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陈凌先来到农庄西边葡萄架旁边的两条水渠。
渠水清澈见底,底下铺着干净的鹅卵石,几株睡莲刚刚冒出嫩叶。
他小心翼翼地先将那几只猪鼻龟和观赏鱼放入渠中。
先让它们简单适应适应,等过些日子,洗刷过那口大鱼缸之后,再把它们放进去。
猪鼻龟笨拙地划动四肢,粉嫩的鼻子一耸一耸,一入水没多久,就适应了新环境。
慢吞吞地沉底,开始探索新的领地。
模样十分滑稽可爱。
“爸爸!乌龟!鼻子像小猪!”
睿睿蹲在渠边,看得目不转睛,兴奋地拍手。
“对,它叫猪鼻龟,以后就住这里了,睿睿要看好它们,别让坏鸟叼走了。”
陈凌笑着叮嘱。
“嗯!睿睿保护小猪龟!”
小家伙挺起胸膛,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试着把小兜兜里的几粒瓜子和花生丢进去,立刻引得小鱼和乌龟争相抢食,水花四溅,逗得他咯咯直笑。
阿福似乎对水里游动的小东西也有些好奇,巨大的脑袋低下来,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噜”声。
它那庞大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吓得小鱼瞬间四散躲藏。
阿福似乎觉得有趣,又似乎有些困惑,伸出巨大的前爪,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碰了碰水面。
“哗啦……”
水面荡开一圈大大的涟漪。
“阿福!不许吓唬小鱼!”
睿睿立刻像个小管事精,叉着腰,奶声奶气地“训斥”道。
阿福抬起湿漉漉的爪子,无辜地看了看小主人,然后慢吞吞地缩回脑袋,重新趴好。
只是目光还时不时瞟向水渠,那模样,竟有几分像是被批评后有点委屈的大猫。
陈凌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的互动,忍俊不禁。
接着,他又来到果园深处的灌溉渠和池塘边。
这里的水域更开阔,也更自然。
他将胭脂鱼、细鳞鲑和常规鱼苗分别倒入不同的水域。
“去吧,好好长大。”
看着鱼苗们迅速散开,融入水流之中,或躲进石头缝,嫩草叶子底下。
陈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睿睿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小木桶里舀起一瓢水,嘴里念念有词:“小鱼小鱼快长大,长大了给大脑斧吃……”
“睿睿,离远点,别掉水里。”
陈凌见儿子凑那么近,赶紧提醒。
睿睿乖乖地往后挪了挪小屁股,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木桶里游动的小鱼:“爸爸,小鱼好看!红的!”
“好看吧这是红鳝鱼,等它们长大了更好看。”
陈凌笑着,用木瓢小心翼翼地将鱼苗连同清水一起舀起,缓缓倾入池塘中。
这是红鳝鱼在洞天里生的鱼籽,孵化出来的鱼苗。
现在山猫那边有了研究成果,他也不怕拿出来了。
小鱼苗一入水,立刻四散开来,有的钻入水草,有的迅速游向深水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不得不说。
还是村里的春天更热闹。
鸡鸭鹅对农庄那是无比熟悉。
陈凌这边还没咋样呢,那鸡群就开始满山转悠,在山坡上刨食。
鸭子和大鹅则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池塘,在水里欢快地扑腾、梳洗,发出“嘎嘎”、“咯咯”的喧闹声。
好家伙,这一下搅和起来,让陈凌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这种勃勃生机总是感染人的。
陈凌很快也跟着露出笑容,想着把大雁也搞出来几只。
把大雁下的蛋也孵化一下。
冬天的时候,陈凌是把大雁放进大棚里养的,大棚里暖和,把大雁蒙了眼睛之后,它们就误以为是春天,就开始不自觉的下蛋了。
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春天到了,桃树沟那边的人喜欢孵小鸡、小鸭。
每年挑担子卖的也是他们。
陈凌今年和山猫一起孵过小鸡了,准备自己孵化着大雁蛋玩一玩。
……
总之呢,牲口和家禽接回来。
鱼苗也放完之后,像是给农庄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连着几日晴好的天气,阳光将池塘水晒得暖洋洋的。
新放的鱼苗很快适应了环境,开始在水草间活泼地游弋。
胭脂鱼苗那鲜艳的条纹在碧水映衬下格外醒目,偶尔集群游过,宛如一匹流动的锦缎。
细鳞鲑则更显机警,常常突然加速,在水面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光。
陈凌每天早晚都会到塘边转转,撒一把特意用洞天灵水浸泡过的麸皮豆渣。
鱼群很快熟悉了他的脚步声,一见到他靠近,便纷纷聚拢过来,在水面争食,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那两只猪鼻龟也学乖了,知道这个两脚兽来了就有好吃的。
经常会笨拙地划到岸边,仰着脖子,用那双小黑豆眼巴巴地望着陈凌。
睿睿更是成了塘边的常客。
小家伙对爸爸放的鱼兴趣一般,反倒是对那两只憨憨的猪鼻龟着了迷。
每天午睡起来,就要拉着王素素或陈凌来看“猪猪龟”。
他还试图把自己的浆米条掰碎了喂乌龟,被陈凌赶紧制止了:“傻小子,乌龟不吃这个,它们吃小鱼小虾,还有水草。”
“噢,”
睿睿似懂非懂,又指着水里争食的鱼群:“那小鱼吃睿睿的饼饼吗”
“鱼也不爱吃饼饼,它们爱吃爸爸撒的这个。”陈凌抓了一小把麸皮放在儿子手心。
“来,你试试。”
睿睿兴奋地踮起脚尖,学着爸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麸皮撒向水面。
看到小鱼们争先恐后地涌过来啄食,他高兴得直拍手:“吃了!吃了!小鱼喜欢睿睿!”
王素素抱着乐乐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康康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阳光透过杏树的枝叶,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阿福和阿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宁静与祥和。
它们不再对池塘里的鸭子虎视眈眈,大多数时候,只是找个舒服的角落趴着晒太阳,或者慢悠悠地在农庄里巡视。
不过嘛,它们到底是老虎,谁也不敢惹。
连平日里最爱吵嚷的大白鹅,在老虎经过时,也只是象征性地叫两声,便扭着屁股走开了。
不敢真的上前挑衅。
这天傍晚,陈凌正在果园里修剪果树的徒长枝,睿睿和阿福阿寿在一旁陪着。
睿睿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土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给两只“大脑斧”讲故事。
两虎懒洋洋地趴着,巨大的脑袋搁在前爪上,偶尔甩一下尾巴,表示它在听。
突然,二秃子从空中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陈凌附近的树枝上,嘴里还叼着一只不断挣扎的肥硕野鸡。
它把野鸡丢在陈凌脚边,然后歪着头,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陈凌,仿佛在献宝。
“嘿!二秃子,收获不小啊!”陈凌笑着夸了一句。
野鸡的羽毛在夕阳下闪着七彩的光泽,非常漂亮。
睿睿立刻被吸引了,跑过来好奇地看:“爸爸,大鸟!花花绿绿的!”
二秃子见小主人感兴趣,得意地抖了抖羽毛。
陈凌捡起野鸡,掂量了一下,还挺沉。
“正好,晚上给你娘仨加个菜,公野鸡肉硬,发柴,但不怕,这鸡炖汤最香了。”
这时,阿福阿寿也站起身,踱步过来,低头嗅了嗅野鸡,喉咙里发出“呜噜”一声,似乎对这只色彩斑斓的猎物也有些兴趣。
但它们并没有争抢,只是一起用大脑袋蹭了蹭陈凌的腿。
“馋猫,晚上有你的肉,喝完汤都是你们的。”
陈凌拍拍它俩坚实的脖颈。
这一幕恰好被过来喊他们吃饭的王素素看到,她忍不住笑道:
“你们这爷仨,再加上二秃子,都快成一支狩猎队了。”
“哈哈,咱们农庄现在可是兵强马壮……”
陈凌得意地拎起野鸡:“喏,晚上给你们炖鸡汤,干菇陪野鸡,也该给咱媳妇养养了。”
王素素嗔他一眼:“呸,去你的,总觉得你没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