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九月初,海面上吹来的风已经透着一丝丝凉意。
为数不多的“夏天”即将过去,当然在避难所中,夏天会依旧,只是如此自然的夏天,想要看见得等上几百万年。
一名四十多岁的先生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沙滩上拥挤的人潮。
其实这里的温度虽说高于零度,但和真正意义上的夏天,还有很大的距离。
七八度,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而最冷的时候,可能有零下十多度。
巨大的温差让很多人到现在都不太适应。
很快,这位证人A先生的目光就从那些穿着清凉,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孩们身上收回来。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晒着太阳,看着海边的那些人,看着他们想要抓住夏天,最终却只能留下一把沙子。
为财富银行垄断案出庭作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曾经担任过五大行之一的高层管理,并持有一点银行的股份。
可以说他是联邦社会成功的中产阶级具有标志性的代表,有一份体面且收入丰厚的工作,公司的高级合伙人或者本身就是公司的股东之一。
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在社区内很有影响力,大选的时候会接到邀请参加当地的党派活动。
这是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联邦人最渴望的目标,住在豪宅中,出入都有豪车,每天早上都可以提着公文包在自家的车库门口和邻居们笑着打招呼。
阳光照射在他们的牙齿上反射的光能够刺瞎那些穷人的眼睛,然后体面的开着车前往公司。
在一声声尊敬的问候中迷失自己。
这就是联邦人最渴望的状态,也是联邦梦具体的写照。
但这一切,都随着五大行和黑石银行之间的“战争”结束。
尽管他拥有一些公司的股票,也可以说自己是银行的股东,但他所拥有的那些股票连列席股东大会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参加董事局会议了。
顶多他能够比其他人早一点知道一些银行内部的政策变化,仅此而已。
在五大行和林奇的战争到了中后期之后,他知道五大行正在谋求谈判。
作为银行系统的高管,他很清楚全球通系统具备了终结目前所有银行业务的能力!
或者说银行的工作状态,将会被全部的改写!
仅仅是跨行存取,跨地区存取,就足以让人放弃那些老旧的系统,去选择黑石银行!
对于谈判,他也是乐观的,如果真能谈拢,对银行的发展也有很大的好处。
他在和同事们聊天的时候还说过,可以学习全球通平台的东西,然后想办法发展出自己的平台,或者在全球通平台上发展出具有自己银行独有特色的业务,从而实现差异化的经营。
他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坏消息,一切都会维持原状。
有一天,银行内部突然告诉他,为了集中银行业务处理能力,应对接下来的避难所时代,银行准备对内部的业务进行一轮筛选。
不必要的机构和业务全部切断,而这么做,需要不少资金。
所以银行总部打算增发股票,向内部招股。
本来他还不是很感兴趣,可上级主管要求他们这些中层管理必须带头做表率,他不得不拿出了大半的积蓄用于购买银行的股票。
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这些股票,毕竟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银行的股票,所以他不认为这是亏本的生意。
只是突然失去了一大笔现金,手头会有些紧张而已。
两个月后,他的好友突然闯进了他的办公室,脸色苍白的把一份行政通知书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有些多不明白的拿起了那份通知书,然后没多久,他的脸色就和他的同事一样的苍白!
银行的确把一部分业务切割了出去,但切割出去的是最好的业务,储蓄业务,贷款业务之类的。
并且还是把这些业务以几乎白送的价格出售给了黑石银行,而留下的,自然都是不良资产和负债。
整个银行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掏空了最赚钱的几个业务,然后银行开始申请破产。
同时,外面也传来了黑石银行收购五大行储蓄贷款等业务的公告,并称要整合联邦六家银行相同性质的业务,并重组更名为“财富银行”。
一边是不断下坠到深渊的绝望,一边是不断飞升到天国的未来!
而他,这个曾经以自己身为银行工作人员为荣的联邦中产阶级代表性人物,被丢在了旧时代!
没多久,五大银行就宣布因为各种原因,不断的为麾下资产申请破产保护,而这位证人A先生,也失去了工作。
他手里的股票更是一分钱都不值!
但很有趣的是,他欠银行的钱,却还要继续还。
曾经他的上司一跃成为了财富银行的部门经理,还主动打电话给他,告诉他现在银行业发生异常,需要使用紧急条款收回贷款。
如果他不能把贷款在两年内还清,那么银行将收走他所有值钱的东西。
为了保证银行的利益不受到侵害,他在银行里的存款会被冻结……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说的就是他。
他对财富银行的憎恨并不是在于他们走的太远,而是他们在走远的同时,把自己丢下了。
所以当有人联系他是否愿意出庭作证,指控财富银行涉嫌行业垄断的时候,他立刻积极的响应了。
他其实听说过不少关于银行的诉讼案件,他也知道这个案子这么大,肯定会用一些其他的手段。
他在等,等财富银行的人来,甚至是在等他的上司过来和他谈。
他现在的诉求很简单,只要给自己一份新工作,哪怕职位不如过去的也行,他就愿意当庭推翻证词,并反诉原告诱供。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他相信,这个筹码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正在思考着怎么和上司讨价还价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他的妻子非常不满的走进来。
“你应该去想一想怎么改变现状,而不是坐在这里晒太阳!”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如果明年你还找不到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我们就得提前进入避难所。”
他的妻子比他小了十多岁,看起来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以前的她总是很温柔,很听话,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但现在,她聒噪的就像是一只被捅了屁眼的乌鸦!
等妻子唠叨了好一会,他才抬手挥了挥,“很快就会解决,相信我,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妻子妥协了,“随便你,晚上有一个应酬,我就不回来了,在……那边睡。”
这不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理由是在闺蜜家睡觉,证人A先生知道有可能是真的,但也有可能她是在寻找“下家”。
可他始终相信,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当他重新得到一份新工作,还是财富银行的新工作,这个女表子就会像一开始那样,脱光了爬到自己的面前,像一只渴望得到主人满足的小狗一样。
一切,都源自于工作,地位,财富!
女人很快就打扮好了自己,她才三十多岁,这些年保养的不错,已经找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有钱人。
对方对她很感兴趣,而她也的确需要一份保险。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正好碰到了一个前来拜访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
“我是来拜访……先生的,他在家吗?”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访客,他穿着高档的,价格不菲的正装,女人的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当然,他在书房。”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我还有点着急的事情得离开,所以就不能招待你了,很抱歉,希望你能够原谅。”
年轻人表示这没有关系,还很贴心的询问她是否需要车送一下?
看着门口停着的豪车,女人立刻答应了。
坐豪车出场,能够增强自己的气势,也让那个老家伙知道,自己并不是非要吊死在他这棵老树上!
“当然,太感谢你了,我的车正好送去清洗了。”
年轻人安排了人送她离开,随后推门而入。
而这一切都被二楼的证人A先生看在眼里,他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林奇的人来了。
虽然不是他熟悉的旧同事,但这种就是一个好消息!
他主动去了客厅,把客人领进了书房。
“我这只有咖啡,不介意的话来一杯?”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等他把咖啡端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依旧戴着手套,没有脱掉。
小羊皮的手套非常贴合他的手部,手套末端的印记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品牌。
在没有通胀时候,每一双手套的价格都要三四千,现在就更高了!
纯手工定制,保证每一根手指都非常的贴合,他以前也有过。
“你可以把手套摘了,虽然这个牌子的戴起来很舒服。”
年轻人很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不用那么麻烦,我不会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