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倘若不是孟超及时出现,就算叶子没有葬身于刚才那名狼族军官喷射的熊熊烈焰之中。
也将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内,因为脏腑和大脑的温度过高,人体自燃而死。
而除了孟超之外。
放眼图兰泽乃至龙城,能够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拯救叶子的人,也绝对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孟超的双手运转如飞,从叶子的太阳穴一路摸索到了脚底板。
初步搞清楚了他体内沸腾如岩浆的灵脉分布情况。
沉吟片刻,孟超从旁边烧焦的曼陀罗树上,轻轻折下一根黑黢黢的尖刺。
唰唰唰唰!
尖刺精确无比地戳穿了叶子五脏六腑的外围,数十个灵脉交汇的节点。
嗤嗤嗤嗤!
顿时,一道道五颜六色的蒸汽,从叶子体内嘶鸣着泄漏出来。
令他像是一口年久失修,四面漏风的锅炉。
听着过于刺耳的声音,孟超紧锁的双眉仍旧没有松开。
十指在叶子的胸腹之间飞快戳刺,波纹般的力量不断透过血肉,按摩他的脏腑。
确保灵能疯狂泄漏的过程,不会伤到少年尚未发育完全的心肝脾肺肾。
不知过了多久。
叶子发出呻吟。
轻轻咳嗽几声,咳出一滩亮晶晶的黏液。
在周身缭绕的戾气,这才稍稍化解几分。
畸形膨胀的四肢,也像是打开了阀门的充气棒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收缩回到原状。
孟超并拢食指和中指,触碰少年的额头。
发现他的额头虽然仍旧滚烫,却已经不像刚才,烫得要熔化钢铁那么夸张。
再将两指伸到少年的嘴唇上方。
感知到少年的呼吸渐渐稳定,体内呼出的气息,温度也不断下降。
孟超这才长舒一口气。
终于,救回来了!
——看似平平无奇的戳刺,只有孟超知道其中的凶险。
刚才叶子的五脏六腑都被过于狂暴的灵能胀满,就像是灌满了水,颤颤巍巍,近乎透明的气球。
想要在这样的“气球”上戳一个小洞,把里面的水分统统挤出来,却不伤到气球分毫,更不能让气球爆炸。
简直难于登天!
即便熟知人体108条主脉和1024条支脉分布,以及每一个灵脉交汇点的大学教授,没有收割上万头怪兽修炼出来的敏锐触感和细腻手法,都不可能完成这种神乎其技的操作。
更别提高等兽人和地球人虽然是生理结构大体相同,更是源自同一个基因母体的近亲,但在漫长的进化之路上,双方却渐行渐远,灵脉交错的结构,存在非常微妙的差异。
如果不是在血颅角斗场的地牢深处,孟超为了得到一名合格的向导,不惜耗费大量心血来调制叶子,熟知了他的灵脉分布结构。
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你这小子,分别时明明和你说过,一定要见机行事,放聪明点,拼得这么猛干什么呢?
“难道你还真的指望大气层外面,漂浮着一座圣山,圣山上面还盘坐着一个大角鼠神,等你壮烈牺牲,他真能把你拉到大气层之外,去享受无尽的盛宴,无尽的厮杀么?”
看着鼠民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的面孔,孟超哭笑不得。
转醒。
此刻的他,因为体能透支和失血过多,仍旧非常虚弱。
畸形膨胀,撕裂血肉,连骨骼上都布满了细密缝隙,才刚刚恢复原状的四肢,更像是四支涂满了油脂的火把,疯狂燃烧着,令他感知到了锥心刺骨的剧痛。
然而,无论虚弱还是剧痛,都无法阻止鼠民少年为了自由和尊严,肝脑涂地,慨然奔赴地狱,再杀穿地狱,抵达圣山之巅的决心。
他根本没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甚至没看清楚究竟是谁救了他,却像是烂泥塘里的小鱼般奋力挣扎着,用微弱至极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杀!杀死这帮豺狼!为了全体鼠民!为了古梦圣女!为了大角鼠神!”
孟超毛骨悚然。
急忙用左手轻轻托住叶子的后脑勺。
掌心灵能喷涌,顺势往他的脑域深处,灌入一股稳定脑浆、降低大脑温度、令少年凝神静气,不至于再次发生脑震荡的力量。
右手则高高扬起,毫不留情,啪啪啪啪,一口气给了少年十几二十个大耳光。
抽得叶子两边脸颊都像是大紫圆茄子般高高隆起,挤得两个眼珠都鼓出眼眶,目光直愣愣钉在孟超脸上,瞅了半天。
“收,收割者!”
鼠民少年这才清醒过来,不顾脸颊疼痛,流露出龇牙咧嘴、欣喜若狂的表情。
“终于清醒过来了!”
孟超长舒一口气,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收割者,连你都出现在这里,这肯定是大角鼠神的安排,实在是太好了!”
叶子两眼放光,哪里像是刚刚放过大量鲜血的病人,他一把扑到孟超身上,死死抓住孟超的胳膊,疯狂摇晃着,“快,收割者,快帮我们消灭这些可恶的豺狼吧,古梦圣女说,第六氏族能否在图兰泽站稳脚跟,千千万万鼠民能否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尊严,就看这至关重要的一战的!”
“……”
看着叶子提到“古梦圣女”四个字时,那副如痴如醉,笃信不疑的表情。
孟超生出一抹自己辛辛苦苦调制的小家伙,竟然被外人拐走的酸涩。
“清醒点,叶子!”
孟超控制住鼠民少年的双臂,沉声道,“还记得在血颅角斗场的地底黑牢里面,我教你的生存法则吗?多观察,多思考,注意隐藏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筹码,统统投到一名牌手的身上——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哪怕最小的牌手,也不要成为一块最大的筹码!”
孟超的咽喉处,缠绕着一股十分特殊的灵能。
令他的声带,能以远超常人的频率,发出类似超声波的高频振荡。
这样发出的声音,不但能够振动听众的耳膜和听觉神经。
更能直抵听众的大脑皮层乃至心灵深处。
叶子轻轻一颤。
眼神比刚才更加清澈几分。
像是缭绕在脑海中的几道锁链,被孟超的言语洞穿。
但断裂的锁链很快重新接驳起来。
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执拗甚至狂热。
“收割者,我牢牢记得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但是,也请你相信我,古梦圣女一定是对的,这一战真的是第六氏族崛起,全体鼠民得到拯救的关键,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鼠民少年急得快要哭出来。
孟超心中一动。
“你见过古梦圣女?”
孟超道,“你怎么知道,她说的一定是对的,别忘了,在黑角城的时候,我们就曾经分析过,大角鼠神未必存在,大角军团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古怪!”
“我不知道大角鼠神是否真的存在,但古梦圣女的确得到了鼠神的力量,你根本无法想象,她究竟有多么神奇,不可思议!”
叶子急道,“我的确见过古梦圣女,更准确说,是古梦圣女拯救了我们,如果不是古梦圣女的话,我们早在黑角城里就死光了!”
“什么?”
孟超吃了一惊,“你说的‘我们’是指……”
“就是我,蜘蛛,还有你最早从血颅角斗场的黑牢里面,救出来的二十九名鼠民仆兵。”
经过叶子的解释。
孟超才知道在沼气连环大爆炸,将黑角城炸得天翻地覆的那天,发生在叶子等鼠民仆兵身上的故事。
那天他们虽然在孟超的鼓舞下,杀出了一片混乱的血颅角斗场。
试图向鼠民聚集,隐藏着地下通道的区域逃去。
但运气实在不好,半路遇到了城内仅存的几支成建制的血蹄武士小队的截杀。
从血颅角斗场里冲出来的鼠民仆兵,顿时被截杀了大半。
只有叶子这支仆兵战队,因为得到过孟超的亲手调制,展现出了极度顽强的作风和凶悍的战斗力,付出七名仆兵命丧黄泉的代价之后,竟然被他们干掉了一名精疲力竭,遍体鳞伤的血蹄武士。
当然,这时候包括叶子在内的所有幸存者,也都变成了强弩之末。
面对暴跳如雷的血蹄武士,只剩下慨然赴死这一条路。
就在这时,两名披着猩红斗篷,斗篷上面还绘制着骷髅鼠图案的鼠民强者从天而降。
直到今天,叶子都没有忘记他们踩在血蹄武士的剑刃和刀脊上轻盈舞蹈的画面。
更无法用笔墨形容,当他们翩翩起舞,随手摘下血蹄武士的头颅时,带给自己心灵深处,那种不吝于沼气连环大爆炸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