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
若非被镣铐捆绑,肯定要手舞足蹈一番。
“当时我的脑子里,就冒出一连串巨大的问号。
“什么,龙城竟然从地球,穿越到了所谓的‘异界’?
“什么,这个该死的鬼‘异界’,还有丧尸横行,怪兽出没?
“什么,我已经七老八十了,还是一名叱咤风云的极道大佬?
“什么,我秘密在地底修筑了一间实验室,还抓了上百个十恶不赦的通缉要犯,来进行研究?
“你们能想象这些问题,会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八九岁小朋友脑海中,掀起多么疯狂的惊涛骇浪么?
“我花了三天三夜,才逐渐消化了所有的记忆碎片,慢慢接受了现实。
“但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认为自己是‘霸刀’金万豪,我就是阿吉,也只想做阿吉,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少年!”
孟超和吕丝雅对视一眼。
“等等,有破绽。”
孟超眯起眼睛,指着阿吉的银眸和虎牙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少年,怎么会长出一只亮银色的眼睛,还有,你这颗既像是狼人,又像是吸血鬼的虎牙,又是什么情况?
“更别说,你还能施展《天霸碎星斩》。
“这些证据都可以说明,你并不是单纯地‘回滚’到了金万豪八九岁的时候,而是仍旧保留了金万豪成年之后的大量记忆、性格乃至能力。
“所以,谁要是听了你这番鬼话,真把你当成懵懂无知,普普通通的地球少年,谁才是蠢得和猪一样,什么时候被你一刀宰了,都稀里糊涂呢!”
阿吉的脸红了一下,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但下一秒钟,他就恢复了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状态。
“超哥就是超哥,果然目光如炬,这都骗不了你。”
阿吉说,“好吧,我承认,自己并非完完全全的‘八九岁地球少年’的状态,但我也真的不是‘身为地下皇帝的金万豪’,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八九岁的阿吉和六七十岁的金万豪,两者融合到了一起,形成的一个全新人格吧!
“反正,就在走火入魔,机缘巧合,返老还童的那一刻,过去的‘霸刀’金万豪就已经死了,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孟超想了一下。
关于“人格”,“灵魂”和“躯壳”之间的关系,既深奥,暂时也没什么讨论的价值,还是关注更实际的问题比较好。
“好,姑且当你说的是实话,可是,你怎么又跑到麻风村去了呢?”
孟超问,“在这里舒舒服服待着不好?”
“不好,很不好。”
阿吉大摇其头,“这里虽然隐秘,始终是巢城帮派的势力范围,秘密实验室的大门再坚固,终有一日会被打破,我一直留在这里,岂不是坐以待毙?
“潜入麻风村的话,既能和巢城帮派保持一定的距离,那里又比较乱,容易让我蛰伏下来,研究自己身上的秘密,想清楚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
“所以,过去几个月,大部分时候,我一直都待在麻风村里。”
孟超微微一怔,道:“你想摆脱巢城帮派的控制?可是,你不正是巢城第一大帮,金牙帮的帮主吗?就算现在……缩水了,但你的指纹、虹膜和耳廓特征没变,细胞和基因也没变,总有办法证明身份,总也有一帮老兄弟,可以信任的。”
“算了吧!”
阿吉瞪大眼睛说,“好容易才摆脱了金牙帮主的身份,恢复了自由身,我怎么可能再回去当什么‘地下皇帝’!”
孟超道:“地下皇帝……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阿吉说,“荣华富贵,滔天权势,香车美女,这些当然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但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就算我还想当这个‘地下皇帝’,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了。
“巢城的生存环境相当恶劣,帮派之间的斗争也无比残酷,这片小小的江湖,哪一日不曾掀起腥风血雨?每一个表面风光的极道大佬,暗地里都是战战兢兢,每时每刻,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以往,‘霸刀’金万豪凭借强横无匹的武力,才能镇压一切不服,令包括‘鬼熊’熊威在内的强人、凶人、狠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在此过程中,自然也会得罪很多人,甚至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早在‘霸刀’金万豪显露颓势,命不久矣的时候,就有很多势力蠢蠢欲动,也有不少人展开了对他的刺杀,只因为他始终藏匿在地底深处,才一直没有得手。
“倘若被世人知道,昔日强横霸道的地下皇帝,竟然缩水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你猜,金万豪的仇家、对头、竞争者,会如何对待我呢?
“特别是,这座秘密实验室和其余几处秘密仓库里,还存放着金万豪穷尽一生,才搜集到的天材地宝,那可是足以帮助一个无名小卒,成为超一流高手的修炼资源,偏偏坐标、密码、开启方法,只有我才知道。
“小儿持金,招摇过市,我的身份一旦公开,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啊!”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深刻洞悉了人性的阴暗面。
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去当巢城第一大帮派的帮主,和把他直接丢进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当中,没有任何区别。
“再说,就算真的恢复了‘霸刀’金万豪的一切,又如何?”
阿吉说,“金万豪拼死拼活了一辈子,无非拼出个‘地下皇帝’的虚名,偌大名号之下,他仍旧是九大超级企业的傀儡,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帮九大超级企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湿活。
“我从金万豪的记忆碎片里,接收到最强烈的,就是他对九大超级企业的怨念,他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超级企业的掌控,但整座龙城,都被超级企业拥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他,又如何能跳出超级企业的手掌心呢?
“现在好了,脱胎换骨,面目全非,谁都不知道我是谁,岂不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傻子才回去继承金万豪的身份,自投罗网呢!”
孟超扫了吕丝雅一眼。
总算明白阿吉对吕丝雅的敌意,来源于何处了。
吕丝雅始终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并不显露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就连阿吉提到“整座龙城,都被超级企业拥有”时,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所以,你就通过那条秘道,偷偷溜出去,跑到麻风村去了?”孟超继续问。
阿吉点头。
“那条秘道,是‘霸刀’金万豪早就秘密修筑的,最初的目的是留一个‘后门’,这样,当他借口闭关修炼的时候,就能摆脱金牙帮的耳目,跑出去‘狩猎’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再把他们弄进来进行实验了。”
阿吉说,“我‘重生’之后,心里慌张得很,却也知道,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秘密实验室里的底细。
“正好,还有一名恶贯满盈的通缉犯没死,却被‘霸刀’金万豪折磨得奄奄一息,我就把他当成金万豪的替身,又隔着实验室的大门,向‘红眉’苏伦捏造了一个弥天大谎。
“其实我的谎言非常拙劣,以‘红眉’苏伦的智慧,应该能看出很多破绽的,我当时提心吊胆,生怕他召唤大批金牙帮众,不顾一切强冲进来,甚至做好了舍弃秘密实验室里的一切,只带最珍贵的修炼资源跑路的打算。
“没想到,‘红眉’苏伦竟然全盘接受了我说的一切,并没有半点质疑,还帮我处理好了金牙帮的大小事务,丝毫都没露馅。”
孟超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红眉”苏伦当然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但当时他一门心思扑在妖神“漩涡”的阴谋上。
巴不得“霸刀”金万豪真的半死不活,瘫痪在床,甚至沦为植物人。
只要金万豪确实龟缩在地下实验室里,他并不在乎金万豪究竟是什么状况。
反正,只要妖神“漩涡”的阴谋得逞,巢城真的一片大乱,就算金万豪起死回生,也是于事无补了。
“安排好秘密实验室里的一切,我就通过秘道离开这里,去了麻风村。”
阿吉道,“麻风村的老村长,曾经是‘霸刀’金万豪生死与共的老战友,两人这些年一直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络,金万豪也在权限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了麻风村最大程度的帮助,否则,这些丧尸病毒感染者的后裔,是绝对活不到今天的。
“相比巢城帮派那些豺狼虎豹,我还是更相信麻风村的老村长。
“当然,我还没傻到和老村长直接见面的程度,只是以金万豪的名义,让老村长间接提供一些帮助。
“那时候,我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要走什么样的路,只想恢复几分‘霸刀’的力量,好歹能够自保,另外,在麻风村弄到一个全新的身份——不需要合法,只要合情合理,能自圆其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