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挚离开,高滔滔对站在身边的云馨说:“你去唤了罗福过来。”云馨应了去后院唤罗福。这罗福本是高滔滔年幼入宫时,曹太皇太后赏赐给她,照顾她的宫人。只是后来随着赵曙登基,高滔滔入宫后,忌惮太皇太后的势力,才将此人一直放在不着眼的地方,没有重用。
直至司马光离京后,高滔滔独自在宫中,有些孤立无依,韩琦曾给高滔滔寄过一封信,信里推荐了几个可用之人,其中就有罗福。这才让高滔滔又想起来这个人。
这段时间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她往外面传递消息,所以一来二往,便成了她身边较为亲近的人。
不多时,罗福小跑着来到高滔滔身边:“娘娘唤老奴?”这个罗福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材消瘦,头发间可见一些些白发。他经常在不苟言笑的时候,一张显得略带方形的脸略带些阳刚之气,让人容易忽视他内侍的身份,反而像个久居官场的小吏。
倘若他低着头,眼睛略带深邃,眉骨的阴影覆盖在眼睫之上,很难看出他的想法。一张极薄的嘴唇,似乎总是随时随地的抿着,仿佛带着淡淡的笑。等他抬起头来,眼眉弯弯,笑容却显得有些谄媚,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带着深深的讨好。可是嘴角却抿着,带着些看不清楚的冷漠。
高滔滔见到他来,便吩咐着:“传话给杨绘。就说……本宫觉得,御史台该说话了。”
罗福微微一怔,随即低头:“老奴这就去办。可若是官家……”
“若官家迁怒他?”高滔滔忽然笑的开心,“那就算我们再送官家的一个‘大礼’呗。他们也合该有些甜头了。”
罗福心下了然,这杨绘想必是一个烟雾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迷惑到新党一派了。也就不再多说,点头应下。
高滔滔继续交代着:“你等下再去安排一下,与韩大人说一声,后面的计划可以实施了。让韩大人自己不必像去年那样一直上书弹劾,只要他把本宫安排的事做好就行。真正的战场,不在朝堂,而在人心。用天下百姓之口说出来的话,比一百道奏折都有用。”
罗福点头应着:“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说完,他又小心试探的问着:“那……司马大人那边……?”
高滔滔轻笑着:“你还担心他个老狐狸吗?他自然不会闲着,他与那吕公着,一个在洛阳,一个在颍州,一南一北,刚好可以方便行事。”
只是,高滔滔没说的是,不仅仅是一个洛阳、一个颍州,还有韩琦的西北、高家的河北,甚至是江南,她都已经安排了人手。她想要织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从南到北、从东至西,从边军到粮道,从士绅到盐商,从百姓到学子,方方面面无孔不入。只是,一切还需要慢慢筹划,急不得。
罗福自然不知道那么多细节,他只知道他还有起复的一天,多亏了韩琦和高滔滔的信任,于是无比用心的去做这些安排下来的事。只是,他出大门的时候,微微顿足,悄悄侧目看了一眼高滔滔。只见高位上端坐的女子,早已褪去了他初见时的青涩与张扬。一身深红色的华服之下,丹凤眼吊起,带着看不透的深沉。
高滔滔却没有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庭院的石榴树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就让他们慢慢的烧着吧,待秋收之后,大网张开,不用她张口,也不用御史痛诉,更不用世家殚精竭虑,想必那王安石自然会被拖入深渊。
殿内一片寂静,烈日却一片白茫茫的,令眼睛生疼。唯有那片石榴花,红得张扬、刺目,一阵风起,呼啦啦的火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