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寒,照在人的心底……
昏暗的天牢中,乐羊璟满脸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唯一的妹妹。
此刻小公主躺在乐羊璟的怀抱中,满脸泪痕。
那哭声听得人揪心。
几乎是在小公主哭声传遍天牢的时候,原本那些若隐若现的呻吟痛苦之声,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转而传来一阵阵叹息之声。
“给我吧。”陈惜命向着乐羊璟伸出了手。
乐羊璟赶紧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交到陈惜命的怀中。
说来奇怪,小公主被陈惜命抱住后竟然渐渐地停歇了哭声,扁着小嘴,泪眼汪汪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对着那还不会回答的小公主问道:“还怕吗?”
出乎几人的预料,小公主竟然咯咯笑了两声。
乐羊璟失落地叹息一声说:“皇妹终究是不喜欢我……”
“错了。”陈惜命淡淡地说道。
乐羊璟疑惑地看向陈惜命。
陈惜命一边逗弄了一下小公主,一边说:“这一路走来她可曾哭过?没有,到了此处大哭并不是因为你。”
穆萧萧也忍不住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陈惜命说道:“天牢血腥气与怨毒之气太重,她害怕而已。”
穆萧萧又问:“可是在二叔怀里她怎么不哭了。”
陈惜命淡淡一笑说:“也许是以毒攻毒吧?鬼怕恶人,而我就是那个恶人!”
陈惜命南征北战,身上的杀伐气息冷冽到极点,就连那些沉淀在天牢中的邪恶之气,也要避其锋芒!
几人一步步向着天牢深处走出,经过一个个铁门深锁的监牢。
“殿下,你可曾核实过?”
“核实过什么?”乐羊璟不解地向着陈惜命问道。
陈惜命眼神深邃,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问:“这里面的人是否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又是否都该死?”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是否有被冤枉的?”
乐羊璟皱眉道:“天牢之中皆是死囚,哪有什么冤枉之人?将军应该知道的,我父皇向来贤明,绝不会错杀一个好人。”
“是吗?没有被冤枉的?那怜妃呢?”
此言一出,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继续向着里面走去,陈惜命又道:“殿下,你父皇是乐羊的皇帝陛下,就算他清明,这手底下的人未必都看得清!有时候忠者便是逆臣!”
“你父皇不是神,没长着三头六臂,他能做到对每一个死囚都了然于胸吗?做不到便有可能存在冤情。”
乐羊璟皱眉沉思了片刻后对着陈惜命轻轻鞠了一躬道:“谢将军,乐羊璟受教了……”
天牢深处,怜妃双手紧紧扒着那铁门上的铁窗,似乎要将那只能容纳半张脸的铁窗撕碎一般。
那窗挡住了她望向外面的目光。
此刻的怜妃望眼欲穿,依然不停念叨着:“孩子,孩子……”
可是眼中的激动渐渐变为了沉寂,甚至是绝望……
就在刚刚,那哭声戛然而止!
怜妃的心也随着那哭声的停歇渐渐停了下来,但是眼中的泪水却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了。
难道一切都是幻觉吗?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吗?自己还能活着吗?就算活下去还能见到那个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吗?
这世上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她的父母早早便亡了,永乐王府总没有把她当人看,而皇帝乐羊笙……
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否有夫妻间的感情,只有她心中明白。
对于那个在年龄上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皇帝陛下,怜妃只有敬畏,她感念乐羊笙对她的好,但是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爱过乐羊笙……
嫁给乐羊笙本身就是个被安排好的阴谋……
唯有那个孩子与怜妃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怜妃终于再也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身子一点点从铁门上滑落,眼角的泪在那粗糙的铁门上留下了一道比刀刻还要刺眼的痕迹。
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怜妃挪动着步子又重新做回了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不知这月亮里的仙子似乎看得见地上人的心酸。
她却不知,也许月中的人也盼着地上的人可以懂得她的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门口处传来铁索滑动的声音。
怜妃猛得回头,向着门口望去。
在她的注视下,那扇锁住她心的铁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一点点打开,露出了几个人影。
怜妃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人揪住一般,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她的目光一瞬不动地盯着陈惜命怀里的孩子。
“还好吗?来看看吧……”陈惜命淡淡地道。
怜妃猛得惊醒,这不是梦!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陈惜命身前,呼吸急促地看着陈惜命怀里的孩子。
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而下,双手不断颤抖。
“是她吗?”陈惜命问道。
怜妃颤抖着解开了小公主的襁褓,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小公主雪白的小脚。
下一刻哇的一声,怜妃终于控制不住大哭出声,一把从陈惜命怀里接过小公主,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说来奇怪,在乐羊璟怀里大哭的小公主,倒了怜妃的怀里竟然没有哭一下,而是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怜妃。
陈惜命淡淡一笑,说道:“这小丫头胎记还挺会长得,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
就在刚刚陈惜命看得真切,在小公主雪白的小脚上,右脚脚面有一个红色的心形胎记,倒是生得漂亮。
穆萧萧此刻双眼泪光闪烁,看到怜妃与小公主相认,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曾经自己也有爱自己的母亲父亲,可是如今都成了曾经……
陈惜命仿佛是会读心术一般,轻轻将穆萧萧搂在怀里说:“他们依然在遥远的地方爱着你。”
怜妃怀里的小公主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怜妃有些凌乱的头发,眼中满是好奇。
怜妃终于收住了哭声,然后深深吻上小公主的额头,不愿松开。
穆萧萧小声道:“说来奇怪,这小家伙今夜大难不死,刚刚救过来竟然如此有活力,不像是个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
陈惜命淡淡一笑说:“也许她知道今晚将见到自己的娘亲吧。”
怜妃抬起头砰得跪在了陈惜命与穆萧萧面前,哽咽着道:“谢谢……谢谢……”
穆萧萧赶紧拉起怜妃说:“快起来,这是我们该做的。”
忽然小公主又哭了起来,怜妃却是一下就看了出来,哄着道:“不哭,不哭,饿了吧?娘亲这就喂你……”
说着竟然就去掀自己的衣襟,她实在是太激动,还没有从母女相认的情绪中缓过来,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来不及想些其他的。
陈惜命与竹落雨却赶紧极为识趣地扭头转了过去。
怜妃也发现了不妥,急忙背过身坐到床上。
小公主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吮吸声,那是最原始的声音,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的乐曲……
乐羊璟轻轻蹙着眉头,看着怜妃那日渐瘦若的背影,看着她怀中满脸幸福的妹妹。
那是最纯真,不含一丝杂质的幸福。
乐羊璟的眸子渐渐模糊了,她的心也随着模糊了,幽幽叹息一声,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穆萧萧似乎看出了乐羊璟的心思,轻轻拉住乐羊璟的手。
两人对视,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