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京城,秦国皇宫。
此刻夜色深沉,那皇宫大殿之内显得异常空旷。
金色的浮雕在暗红色的烛火映衬下显得神秘又妖冶。
秦弘独自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快要滴出水来。
单手握着雕刻着龙头的扶手,秦弘的两腮微微隆起,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就在今天下午,秦弘接到了一条消息,他的亲舅舅死在了琴乐城。
秦弘虽然贵为当朝太子,大秦国未来的皇帝,但却免不了那亘古不变的残酷事实。
自古皇室亲情薄。
而公羊雄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真心对自己这位外甥好。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公羊雄再不作为,却依然没人敢去招惹他,因为他身后站着未来的大秦皇帝。
但是此刻公羊雄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琴乐城。
这个仇决不能就这么算了,秦弘眼中的杀机越发浓厚。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秦凰自大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皇兄在忧心什么?”
“舅舅他去世了,难道我不该忧伤吗?”秦弘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凰已经来到了秦弘身边,轻声道:“军报不是说了,舅舅是死于旧疾。”
“旧疾?你信吗?舅舅有什么旧疾?”秦弘的声音依然冰冷。
秦凰面无表情道:“太阳自东方而升,总要自西方而下。人从降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在走向死亡了,早死晚死都是命中注定,你又何必看不开呢?”
秦凰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似乎死的那一个并不是她的亲舅舅,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路人,甚至连过路人都不如。
秦弘微眯着眼睛看向秦凰问:“凰妹,他不是你舅舅吗?”
“血缘上来说是的,哼,不过……”
秦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后来便不是了,公羊家也与我在没有任何关系。”
秦弘幽幽叹息一声说:“唉,当年的事你还是无法释怀?”
“你让我怎么释怀?”秦凰突然变得极为激动,看了秦弘良久冷声说:“秦弘,我的哥哥,若不是你需要公羊家的力量,我早就弄垮公羊家了!”
秦弘突然站起身说:“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我舅舅,我不能让舅舅死得不明不白。”
“此话怎讲?”秦凰疑惑。
秦弘将一封密信交到了秦凰手中说:“自己看吧,这是我的人给我的密报。”
秦凰打开一看顿时一惊,紧接着眉头微皱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杀了公羊雄。”
随后秦凰抬头看着秦弘问:“你打算怎么做?”
“穆家留不得,这个叫陈惜命的必须死!”
秦凰眉头顿时大皱,不过片刻后却又舒展,竟然笑道:“皇兄,关于穆家我和你的观点相同,至于陈惜命,呵呵,你不去请示一下母后吗?”
秦弘扭头疑惑地看向秦凰。
秦凰神秘一笑说:“我打赌母后不会让你杀他的。”
“为什么?这个陈惜命到底是什么人?”
秦凰摊了摊手说:“具体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曾听母后说过,一定不能动陈惜命。”
秦弘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随后脸色怪异地看着秦凰问:“凰妹,我发现你似乎有些针对穆家,或者干脆说你有些针对穆威的那个女儿啊。”
“我得事不用你管,好好当你的大秦皇帝就是了。”秦凰说完话转身离去。
秦弘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就在秦凰走出不到十步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彻底除掉孟家?”
秦弘眼神深邃,说:“孟长生毕竟功勋卓着,杀他总要名正言顺,否则军方不好交代,与其主动出击,逼他反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孟长生混迹朝堂这么多年,当年他连死三个儿子都无动于衷,他不会轻易造反的。”秦凰摇头道。
秦弘阴冷地一笑说:“他会反的,他只剩一个孙子了。”
“你打算从孟琅下手?”
秦弘的眼神越发深不可测,说道:“本来若他好好当一个纨绔子弟,我本可以让他一生荣华富贵。”
“可惜,那三千无明卫实在令我寝食难安啊。”
……
穆威与穆萧萧并没有立刻回到昊京城,而是随着花戬一起整理这次的战后事宜。
本来是该回京的,但就在半天前他们即将启程的时候,穆威却意外收到了从昊京城来的新命令。
那是一封秦弘代发的圣旨。
圣旨中责令穆威好生处理公羊雄的后事,并对公羊雄表达了哀痛之情。
另命令穆威继续留在琴乐城,以防止乐羊大军反扑。
这命令下得极为奇怪。
明明战事已经停了,双方皇室也达成了停战协议。
为何还要将穆威留在琴乐城呢?
而且圣旨之中只字未提穆威战败之事,则更令穆威疑惑。
直觉告诉穆威,一场惊天变故正在酝酿之中。
而这场变故的中心应该就是在昊京城了。
这个时候秦弘没有让自己回去,而秦非玉也没有指示,看来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但是圣命难违,穆威只能选择留下,穆萧萧自然也只能留下。
晚饭席间,穆威父女与临舒和陈惜命坐在一张桌子之上用餐。
除此之外还有彩雀也在。
穆威其实一直都将彩雀看成是义女,出门在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无可厚非。
“惜命,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穆威问道。
穆萧萧也是一阵期待。
陈惜命放下手中的碗筷说:“我要先回一趟西北处理一些事。”
听到这句话,穆萧萧不由得一阵失望。
但是紧接着就听到陈惜命继续说道:“等西北事了以后,我想回昊京城待一段时间。”
穆萧萧低着头,她的心情很复杂。
按道理她已经明知道与陈惜命没有可能,也许孟琅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是当听到陈惜命说会去昊京城的时候,那一抹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穆威想了一下说:“惜命,戍边将士没有调令是不允许回京的。”
“他们管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陈惜命仰头喝了一杯酒。
实际上就连陈惜命自己都不知道他算不算秦国人,所以对于秦国他没有所谓的责任感与家国感。
大不了一拍两散,做一个闲云野鹤也乐得清闲。
秦国又能拿陈惜命如何呢?杀了他,未必办得到,一旦陈惜命去了其他国家,凭借陈惜命的本事,依然很快就能博得一席之地。
穆萧萧不知怎么的,终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二叔,怎么想到要回昊京城了?”
问出这句话之后,穆萧萧就又低下头假装吃菜。
她的心中却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陈惜命放下酒杯说道:“该带着陈陈去看看西北之外的景色。”
“哦。”穆萧萧淡淡地哦了一声。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穆萧萧竟然立刻激动地问道。
这一幕惹得穆威大皱眉头,穆萧萧看见穆威的眼神,急忙躲闪开。
只听得陈惜命说道:“局势有变,你们穆家此刻并不安全,大哥一定需要帮手,我回去多少可以帮帮大哥。”
“就……就这些?”穆萧萧的声音低的像蚊子一样。
“就这些。”
穆威心中长叹一声,看来萧萧是动了真情了。
不忍心看着穆萧萧一脸失望的样子,穆威犹豫了一下说道:“惜命,刚刚打完仗就别让雪狼卫奔袭了,就留在琴乐城都住两天吧。”
穆萧萧立刻抬起头看着陈惜命,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难掩那一份期待。
陈惜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说:“好,就多住两天。”
穆威轻笑,但心中却在暗道:“让萧萧与惜命多相处到底是好是坏呢?”
这一场晚饭众人各怀心事,很快便结束了。
穆萧萧心中烦忧,一方面她想与陈惜命多相处,一方面她又觉得应该疏远陈惜命。
对于临舒,穆萧萧几乎是毫无隐瞒。
于是晚饭之后便将自己的烦恼尽数说给了第五临舒听。
临舒听完后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轻轻写了一行字:随其自然,跟从本心。
穆萧萧单手拄着下巴喃喃自语:“本心?我的本心又是什么呢?”
不过前一句话穆萧萧却终于理解,与其被未知的明天烦忧,不如顺其自然。
就算与陈惜命无法相守终生,难道就一定要天涯永隔吗?
感情这个东西很玄妙,情愫一旦点破,若无法修成正果,大多数人会选择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双方各自装傻,有时候就算成不了恋人,还可以做一世的朋友。
之所以有些敢爱敢恨的人对于暗恋嗤之以鼻,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既然成不了恋人,成为朋友没有任何意义。
但真的是如此,至少此刻的穆萧萧不这么认为。
想通了一切,穆萧萧豁然开朗。
这一晚倒是这些天穆萧萧睡得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光刚刚渐亮,穆萧萧便已经早早起床。
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穆萧萧下定决心这一天都要粘着陈惜命。
既然以后无法长伴,那只能现在趁着机会多相处了。
至少可以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
终于等到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穆萧萧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
可是刚刚走出院子,还没等拐向陈惜命的房间,迎面便走来一个侍者。
侍者行色匆匆,看到穆萧萧顿时大喜。
“穆小姐,我已经在这里等您多时了。”
穆萧萧疑惑,问道:“等我?有什么事吗?”
侍者急忙道:“我家少爷的伤口似乎出了点小问题,想让您去给看看。”
“你家少爷是?”这个侍者穆萧萧并没有印象。
侍者躬身道:“我家少爷就是花崆少将军,少爷特意嘱咐一定要请穆小姐过去,其他的郎中他放心不下。”
穆萧萧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本来她已经打算好今天要缠着陈惜命带她去琴乐城中逛逛。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急于一时,花崆的伤她很了解,花崆卧床不起的那几天也是穆萧萧一直在其身侧照顾的。
但是穆萧萧还是带着一丝疑惑,花崆的伤应该差不多痊愈了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