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话的公羊雄突然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穆姑娘,咱们言归正传吧,你可知道今天我们几人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穆萧萧笑着摇头。
公羊雄接着说:“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便给姑娘提个醒,半年前你可是去了西北啊。”
穆萧萧脸上毫无惧色点头说:“去了,是陪着凰公主一起去的,此一行大开眼界,也见识了公主殿下是如何大义灭亲,如何惩治秦国恶徒的。”
“那个人叫……”说到这里穆萧萧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叫公羊升,说来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私通马匪,为祸一方,搅乱军政,不知道算不算通敌叛国啊!”
“放屁——”公羊雄被穆萧萧一席话气得猛得拍案而起,竟然还爆了粗口。
穆威怒哼,冷眼看着公羊雄问:“公羊将军,你在和谁说话?”
公羊雄闻言便是一滞,穆威就算此刻再不得势,那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多年来的威压使得公羊雄脸色一下便苦了起来。
犹豫挣扎了半天才说道:“我家升儿怎么可能通敌叛国,他……他只不过是年少无知。”
花戬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毫不避讳地说:“年少无知?你们公羊家的男人挺晚熟啊,孩子都满地蹽了,还年少无知?孩子是不是他的啊?”
“你……”公羊雄气得脸色涨红,片刻后一甩袖子冷笑一声说:“本将军今日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完坐在椅子上,眼神渐渐变得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事非静静地看着穆萧萧,嘴角带去一抹弧度,他没想到穆萧萧如此聪颖,或者说是难缠。
终于吴事非动了,他竟然缓缓站起身走到了穆萧萧身边,说:“穆姑娘,咱们也没必要兜圈子了,今天你父亲也在此,有些话我们就直说好了。”
“我们怀疑通敌叛国的是你!”吴事非紧紧盯着穆萧萧。
穆萧萧皱眉与吴事非对视着道:“吴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吴事非淡淡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才来找姑娘问问,希望姑娘配合。”
“好,你问吧。”
吴事非点头,随即问道:“西行之后,穆姑娘没有随着公主回京,去了何地啊?”
“草原。”穆萧萧回答得很干脆。
“在草原何处待过?”
“金狼王庭。”
“之后呢?又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穆萧萧,因为他们也都想知道,穆萧萧消失的这半年去了何处。
就连穆威都不例外。
“我……”说到这里,穆萧萧迟疑了一下。
告诉他们实情吗?那势必会暴露竹落雨与春雪的关系,若是之前倒无所谓。
可是此时此刻春雪已然是大秦未来的皇后,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实话实说,那竹落雨该如何,春雪又该如何啊?
更何况说了实情他们也未必相信!明月花,不知渊都太过玄幻了。
深吸了一口气,穆萧萧说道:“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我不能说。”
听到这个回答,穆威与花戬同时皱眉,穆萧萧如此回答可是很容易将穆家推上绝地啊。
吴事非与公羊雄都忍不住冷笑一声。
穆威终于沉不住气说道:“萧萧,爹爹相信你,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也相信吴大人不会冤枉你的。”
穆萧萧沉默了片刻后向穆威递过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说:“对不起爹,萧萧不能说。”
“你……”穆威无言以对。
公羊雄则冷声问:“不会是在乐羊国吧?”
穆萧萧不言,吴事非却盯着穆萧萧说:“穆姑娘,若你不配合,我们如何证明你清白啊?”
“我只能说我穆萧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通敌叛国!”
“谁能证明?”吴事非问。
穆萧萧语塞,对啊,谁能证明自己清白呢?
竹落雨?此刻他已经不知在何处了。
孟琅?孟琅已经将骨埋在了乐羊国。
陈惜命吗?自己发誓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的。
就在穆萧萧沉默的时候,临舒突然一步迈了出来,笑着向几人点了点头。
吴事非疑惑,问:“这位小姑娘又是谁啊?”
临舒摇头不语,示意要纸笔。
公羊雄冷声道:“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穆萧萧将临舒拉到了自己身边说:“没错,临舒不会说话,因为她的舌头被公羊升的手下割了。”
几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听闻此言也不禁变色。
花戬斜眼看着公羊雄说:“公羊雄,你们公羊家的人还真是年少无知啊,拿人命当儿戏吗?”
大手一挥,花戬喊道:“来人,取纸笔。”
临舒接过侍卫送来的纸笔之后,在上面轻轻写下了几个字:“雪狼将军陈惜命。”
“临舒——”穆萧萧没想到临舒会写下陈惜命,顿时有些嗔怪。
临舒知道穆萧萧是绝对不会提到陈惜命的,但是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陈惜命可以为穆萧萧证明清白。
在场四人看到陈惜命三个字的时候,脸上都各自浮现出了不同的神色。
几人年纪都不小了,十七年前那场战争他们都经历过,自然知道陈惜命是谁。
这其中以吴事非脸色最为难看。
就在几人要继续追问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侍卫惊慌的声音:“报——”
随即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花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被狼撵了还是见到鬼了?”
那侍卫单膝跪地面色焦急,喊道:“启禀诸位大人,乐羊国大军压境了!”
花戬没好气地道:“大军压境?有多大的军啊让你这么慌张?又不是第一天打仗了。”
“回将军,来军共有十万!军旗之上绣着一只展翅血鹰!”
穆威脸色巨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喊道:“魏无极——他来得好快啊!”
从穆威的表现中便可以看出,这魏无极绝对是名不虚传。
可是没想到那侍卫接着说道:“而且……而且他们还带了一个人来!”
“谁?”这次问话的竟然是穆萧萧,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使得她此刻手指都隐隐颤抖。
“孟大将军的亲孙子——”
……
今天的琴乐城外依然雨丝轻飘,初春的雨似乎时不时便会飘上两场,来的时候轻飘飘,走的时候也轻飘飘。
琴乐城城墙之上,一队队秦国镇北军的士兵表情肃穆地注视着城外,手中的弓已经拉满了弦。
城外,此刻正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地看着琴乐城,那血红色的铠甲在春雨的洗涤下显得更加鲜艳。
魏无极手持方天画戟坐在枣红马之上,紧紧盯着琴乐城的方向。
而在魏无极大军之前此刻正立着一根根长矛,其上挂着近三千颗人头,正是孟家的无明卫。
在魏无极的左侧,立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十字架,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披头散发地被绑在十字架上。
那男子正是孟琅!
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只是此刻的孟琅十分的狼狈凄惨,身上那件本营华丽的衣袍此刻已经被鲜血浸透。
一根绳子套在孟琅的脖子上,使得他只能仰着脖子,费力地呼吸着,任由雨丝打在脸上。
一张英俊的面庞此刻也是憔悴不堪,隐隐有一道伤疤斜斜地挂在脸上。
咽了口唾沫,孟琅艰难地开口说:“魏无极,老子渴了……”
魏无极转头看着孟琅冷哼一声说:“怎么?雨不好喝吗?”
“淡得很,不如酒好喝。”
“哼,孟公子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有闲心嘴硬?你的嘴当真比你的骨头还硬啊!”
孟琅依然只能仰着脖子,斜眼看了魏无极一眼说:“多谢魏将军过奖。”
见魏无极没有反应,孟琅接着说:“魏无极,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喝顿酒吗?”
魏无极怒极反笑,问道:“为什么?说说看。”
孟琅伸了伸脖子,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了一些说:“因为老子救了你的命。”
“何出此言啊?”
孟琅斜眼说:“我将穆萧萧那傻丫头从你手里救出来就相当于在救你命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穆萧萧与西北雪狼陈惜命的关系可是不简单啊!如果让陈惜命知道你抓了穆萧萧,老子和你打赌,他一定会来杀了你!”
魏无极冷哼:“陈惜命?你认为我会怕他?他若是来了,我便扒了他一身雪狼皮!”
孟琅不屑道:“别被人家拔了鹰毛才好。”
“我早就想会会他了!”魏无极恶狠狠地道。
孟琅咳嗽了一声说:“别怪我打击你,你不是陈惜命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魏无极冷笑。
孟琅扭过头望向天空说:“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琴乐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声:“孟琅——”
孟琅仰着脖子,看不清前方,但是从声音已经判断出那就是穆萧萧。
用尽了力气,孟琅仰天大吼了一声:“为夫在此!”
城墙之上,穆威花戬,吴事非,公羊雄尽皆到场。
而穆萧萧在听到孟琅那熟悉的浑话后,则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用力扣着城墙上的石头,眼眶之中泪水不断打转。
终于穆萧萧再也忍不住,扶着城墙,扯着嗓子喊道:“孟琅,你个混蛋!”
身旁穆威皱眉道:“萧萧,这是两军阵前,女孩子家家像什么样子?”
而孟琅在听到穆萧萧的骂声的时候竟然笑了出来,甚至笑得很开心。
魏无极端坐在马上,冷笑道:“孟公子,看来你的苦心白费了,你舍命救的姑娘对你好像不太友好啊。”
孟琅则是轻叹一声说:“魏无极,你懂个屁啊!一看你就是个老光棍,是不是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啊?”
魏无极怒哼一声说:“这就不牢孟公子费心了。”
孟琅则死皮赖脸地笑着说:“没事,不懂我教你啊!这所谓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以后你要是找了媳妇……”
魏无极接话:“我怕我这一脚太重,把自己又踹成孤家寡人。”
孟琅闻言便是一愣,不可置信地惊道:“没发现啊魏无极,你还挺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