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羡天上的月众星相捧,天上的月羡地上的人成双入对。
此刻那月,那人儿,那马儿,那草原,那星空,在苍茫宇宙间合力绘出了一幅的属于此时此地此对人的画卷。
穆萧萧痴痴地望着断崖边迎风而立的白马“霜月”。
月光下,霜月昂首望月,那冷峻的眸子此刻却似两潭秋水一般。
修长的脖颈之上雪白色的鬃毛飞舞,若一头兽中王者。
更为神奇的是,此刻霜月浑身竟然在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似银又如玉,与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着。
此刻它站在断崖之上,仿佛便是整片大地的中心。
那高高昂起的头颅静静地对向明月,时而如一位身经百战的孤傲将军;时而又如一位心怀天下的深沉诗人。
很奇怪这种感觉会从一匹马身上透露而出。
陈惜命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嘴角轻笑,那是心满意足的笑。
天上的月如玉,崖上的马如玉,身边的人如玉,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迷醉的呢。
“这就是照夜玉狮子?”穆萧萧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霜月的后背,满脸激动。
陈惜命走上前淡淡地说:“霜月随我征战多年,已然成为了我的家人,我的兄弟。”
穆萧萧自然明白陈惜命的意思,回过头对陈惜命说:“二叔你放心,只需要很少的一杯血就够了。”
陈惜命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草原人的酒杯太大了。”
穆萧萧噗嗤一笑,她没想到她这位冷如冰雕的二叔也会开这种玩笑。
就在此刻,空中突然划过了一道流光。
穆萧萧满脸惊喜,喊道:“二叔你快看有流星!我要许愿。”
说着便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一边在心中许愿一边嘀咕:“怎么办?愿望太多根本许不完。”
“我想你可以许很多愿望。”
陈惜命的笑声惊醒了穆萧萧,穆萧萧睁开眼睛的瞬间满眼星光。
漫天的流星划破了漆黑的夜,照亮了地上人的心扉。
“二叔,是流星雨!”
穆萧萧激动得竟然一下抓住了陈惜命的手,欢呼着,雀跃着,如一个孩童一般。
至此,这幅天地间的画多了流星雨作为背景板。
“二叔,你猜这些流星飞向了何处?”穆萧萧好奇地问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穆萧萧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陈惜命,满眼疑惑。
陈惜命亦在低头看着穆萧萧,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
下一刻,在穆萧萧的惊呼声中,陈惜命将其揽腰入怀,带着穆萧萧翻身上马。
随着霜月一声长鸣,竟然骤然一跃而起,带着在耳边不住嬉笑的风,向着流星滑落的方向而去。
穆萧萧张开双手,一边仰望着漫天流星雨,一边欢呼着,笑声随着风吹向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天,陈惜命站在山岗之上,身旁站着白马霜月。
陈惜命伸手轻抚霜月,轻叹道:“让你受委屈了。”
随后陈惜命低头看了一眼霜月的前腿,忍不住面露微笑,那里绑着一条粉红色的手绢,其上还绣着一朵淡淡的兰花。
霜月突然长嘶了一声,随后巨大的头颅转向了陈惜命。
“老伙计,你在笑我吗?”陈惜命摇头叹道:“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陈惜命回头轻瞥一眼,发现来人竟然是第五临舒。
没有太大的反应,陈惜命一边摸着霜月的鬃毛,一边不冷不淡地说:“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从何处来,又为什么找上萧萧,我只希望她一生安好,若是因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就算你真的来自不知渊,我也会穷尽一生将那渊填平。”
第五临舒丝毫没有在意陈惜命的话,随手捡起了一根枯枝,在地面上写下了一行字:“希望你早一些明彻本心。”
陈惜命微愣,点头道:“谢谢。”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陈惜命依然坐在金狼王帐中喝着茶,金狼王却不停地在帐中徘徊,急得像个要进京赶考的秀才。
终于,王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穆萧萧与竹落雨并肩走了进来。
金狼王顿时若一尊木雕一样愣在当场,颤抖着问:“两位神医,王妃她?”
“唉。”穆萧萧叹了一声,金狼王整张脸都变了色。
“二叔,实在是对不起,也替我和霜月说对不起,血只用了半杯。”
随后穆萧萧眉开眼笑,与竹落雨一同向着两旁闪开,露出了一名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阿……阿月!”
金狼王大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来到了女人身前,将面前的女人死死地拥在怀中。
那粗犷的草原汉子,此刻却是涕泪横流。
穆萧萧与竹落雨识趣地退到了陈惜命身边,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阿月,是本王错了,是本王错了……”
金狼王随后的话是用草原语说的,而被称为阿月的王妃也是哭着用草原语回应的。
至于说的是什么,恐怕在场的只有第五临舒和陈惜命能听得懂,毕竟陈惜命在西北生活了十五载了。
孟琅忍不住小声吐槽:“这怎么说点情话还用方言呢?也不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学学。”
穆萧萧撇嘴道:“论起花言巧语,你孟公子还用学吗?醉花涧的姑娘们都被你哄得团团转了吧?”
“错!少爷哄她们靠的不是花言巧语。”
穆萧萧问道:“那靠什么?”
孟琅抬手抚过自己额前的一缕秀发说:“靠的是你相公我的这张盛世美颜,还有……”
说到这里孟琅苦笑了一声摊手说:“还有真金白银。”
竹落雨摇扇轻笑,此刻那金狼王却已经与王妃说完了情话。
金狼王紧紧拉着王妃的手,王妃则含情脉脉地望着金狼王,两人多年的隔阂也终于在经历过生死别离后彻底释怀。
金狼王与王妃来到穆萧萧身前,突然向着穆萧萧深深鞠了一躬,道:“神医的再造之恩,我们夫妻铭记于心。”
金狼王能鞠这一躬已经是最高的谢意了,难不成让一个草原的王者向穆萧萧下跪感谢不成?
穆萧萧赶紧道:“大王您太客气,其实我就是出了点力气,您要是真想感谢的话就谢谢我二叔吧,这血丹与神马血都是我二叔提供的。”
金狼王立刻转身向陈惜命致谢。
陈惜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像穆萧萧一般矜持。
而且如穆萧萧所说,那“蚌仙泣血”与霜月的血对陈惜命而言都格外贵重。
“金狼王你知道的,我陈惜命不是大善人,我没理由帮草原人,更没有理由帮你。”
金狼王点头,这些他自然是明白的,若陈惜命真的是个心软之人,他那面“命”字旗也不会在草原上有这么大威力了。
金狼王相信,陈惜命带来的十五万大军绝对不是来威慑的,而是他真的想血洗草原。
“东西是我给萧萧的,所以我不是在帮你。”
“但是话说回来,霜月跟着我这么多年,只受过一次伤,伤它的人被我钉在了大黑山关口的城门之上,你知道是谁的。”
金狼王闻言背脊发凉,那人他认得,乃是草原三王中雄鹰王的亲弟弟。
“陈将军,这份恩情我至死不忘。另外这次您带来的十五万大军的一切物资消耗将由金狼王庭全部承担。”
“另外,稍后我会让人为将军送去一万头牛羊作为谢礼。”
陈惜命轻轻点头,看向金狼王说道:“我带来了八万骑兵,我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可以带回十五万骑兵!”
众人皆惊,七万匹骏马,这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金狼王也是眉头深皱,眯着眼睛与陈惜命对视了许久,才开口道:“七万匹骏马的数量有些大了,但若是日后本王可以一统草原,到时候自然不在话下。”
陈惜命突然转向了穆萧萧问道:“萧萧你觉得怎么样?”
“我?”穆萧萧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陈惜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是金狼王却是老狐狸了,他已经明白陈惜命的意思,立刻道:“只要我金狼王庭存在一天,本王说过的话便绝对算数,穆神医将是我金狼王庭永远的朋友!”
“好,我们一言为定!”陈惜命站起身语气平淡。
金狼王却是面露喜色,一统草原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他的对手不会同意,而秦国与东宫国也不会同意存在一个统一的草原。
今日得到陈惜命的答复,便相当于是得到了秦国西北军的答复。
你统一我不管。
金狼王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惜命竟然会为了穆萧萧一人而许下这样一个约定。
她穆萧萧到底与陈惜命是什么关系?
当晚金狼王大摆宴席,歌舞尽欢。
第二日一早,陈惜命便决定带兵启程回秦国,毕竟十五万大军开拔不是小事。
不能总在草原看风景啊。
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之前,陈惜命与穆萧萧互相对视。
“二叔,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
陈惜命点头道:“这一路太危险,我放心不下。”
随后陈惜命又补充了一句:“若你出了危险,我如何向你爹交代?”
穆萧萧抿嘴笑而不语,陈惜命又说:“在金狼王庭等我,迟则半月,少则七八天我必然会回来。”
“不等你行不行啊?”穆萧萧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俏皮地问。
“不行!要么跟我回去,要么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穆萧萧说着伸出雪白如羊脂玉般的手。
陈惜命微微迟疑了一下,最后亦伸手与穆萧萧击掌约定。
陈惜命就要拨转马头离开,穆萧萧却突然叫住了他:“二叔,我们把面具换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