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
叶怀瑾黑色的眼眸转为玄色,平地而起的罡风吹起她的长发。
“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家乡,你的亲人朋友更重要?!”
她厉声质问道。
嘉月漠然的看着她玄色的眼瞳,似乎很满意的低声笑道:“很好。当然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苍生。”
“笑话……你杀了这么多人,是要救苍生?你脑子坏掉了吗?”
叶怀瑾觉得简直是荒诞的可笑。
哗哗哗。
铁索声急促而剧烈。
一直平静的嘉月忽然如同暴起的野兽,狠狠的抓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叶怀瑾“嘶”了一声,竟一下没能挣脱开来。
“就是救苍生,死的活的都是苍生,都是人!你……你是关键,需要你……嗬嗬嗬……”
披头散发的女人瞪大了眼睛,鬼魅般的目光锁在她玄色的眼眸上,让人不寒而栗。
江雁行上前掰开那女人僵硬的手指,把呆若木鸡的女子拉了回来。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怀瑾缓缓回头,觉得周身都像掉进了冰窟窿般的寒冷。
由于禁制和地势的关系,鬼幽谷里常年四季如春,相比谷外的天寒地冻,实在是世外桃源了。
可她却分明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冻的她骨节都僵硬了。
“你没事吧?”江雁行按在她后颈上,度了一道真气给她。
“没事。”叶怀瑾敛眉看着挣扎的囚徒,道:“等她神志清醒些再来问她幕后主使是谁吧?”
她揉了揉针扎般疼痛的太阳穴,缓步离开了阴寒的幽潭水牢。
——
鬼幽谷的禁制隔绝了外界的风雪,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江雁行站在一间寻常茅屋的门前,手抬起又放下,几番反复。
忽然,腰间的绒布袋子被从里面轻轻打开,一条小小的青蛇懒懒的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
“这么快就春天了?我记得我才没睡多久啊。”
江雁行再次放下手,走到了院子里,看着攀在手臂上的小蛇。
“这里是鬼幽谷,四季如春。”
“哦……难怪呢……”小青伸了个懒腰,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你要找的人呢?看来肯定是找到了吧,怎么找到了还是不开心呢?”
江雁行神色淡淡的,连眉头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开心,自然也看不出不开心。
“她在哪儿呢?”小青抬着长长的脖子问道。
江雁行嘴唇微动。
一个白衣女子端着一盒饭食款款而来,看模样不知是她哪位师姐。
“都两天了,自从出殡后总是把自己关在青萍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大家都很担心她。”
那位闺秀温宁的师姐轻轻叹道。
“这就是青萍的居所?”江雁行问道。
师姐点头,“江宗主有所不知,少主幼年和青萍是最亲近合的来的。谁曾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日喊杀声震天,谷里的溪水都被染红了,去截匪的十几位师姐妹……竟一个也没能回来。”
师姐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抬头吸了口气,摆出一个哭似的笑,端着食盒推门进去了。
江雁行只来的及看了一眼门内,然而太过昏暗并未看清。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师姐又端着那食盒原封不动的出来了。
她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担忧。又回头望望紧闭的门,转身走了。
“看来你找的人就在这个屋子里啰。怎么不进去呢?”
小青眨着眼睛,似乎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江雁行轻叹一声,又走到了门前,没有伸手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开了,一束笔直的阳光打在女子单薄的后背上。
叶怀瑾坐在一堆书籍纸张中间,头也没回,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师姐,我没事啊。只是没胃口,有时间了再吃。”
身后的人没有动作。
她脸上并没有过分的悲伤,看上去反倒有些焦躁。
“真的,我会吃饭的,你先回去吧……都怪青萍师姐,藏的这么深……”
她低声咕哝着,还是没有回头。
“你在找什么?”
低沉淡然的男声响起。
叶怀瑾回头,正见他袖着手站在门口。
江雁行看着她被日光照的近乎透明的脸庞。
似乎更瘦了。
他皱了皱眉,问道:“需要我帮你找吗?”
盘腿坐在地上的女子挠挠头,道:“我在找青萍师姐留下来的手札。你……总不是特意来帮我找的吧?”
江雁行很纳闷,因为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他当然不是来帮她找手札的,他压根不知道。他是来还玉的,眼下看这情形似乎也说不出口。
他抬腿迈过杂乱的书堆纸张,小心蹲在她面前。
“我帮你找吧。”
叶怀瑾愣了愣,意外的没有排斥。
她轻轻的说着:“以前我老是爱偷看她的日记,无论她的日记本子放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后来她给我弄烦了,干脆把日记本拆开,一张张藏在书里。
这真是个好办法,她知道我是最不爱看书的,很久都没有发现……”
江雁行静静的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坐在书堆里的女子凄然叹喟一声,抬起红的像是兔子的眼睛,努力的眨巴着眼,愣是没哭。
江雁行假装没有看到,低头翻着地上的书卷。
等到她好不容易收回了眼泪,他才抬头。
叶怀瑾吸了吸鼻子,冷不丁说道:“她真的很喜欢钧枫。”
江雁行捡拾纸片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那些被自己拦下来的信。
当时嫌那些话太小女人情绪,酸的很,全给他截了下来。
如今……
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也不怕告诉你,那些信都是我抄了她的日记写的,不然凭她那个怂包性子到死也不会写信给他。
眼巴巴的寄过去,就等着你大师兄能主动回个信。
结果倒好,让你给截了,人家最后也没看到她的心意。”
江雁行的心沉了沉,并不辩解。
如果知道他一时的兴起会造成这样的遗憾,当初如何也不会截那些信的。
“那现在是要做什么?”他闷声问道。
叶怀瑾红着眼眶,剜了他一眼,道:“按日期把这些纸合成册子,她忽然死了。这点遗愿总得让你师兄看到吧?”
江雁行木木的点点头,开始仔细辨认那些细碎真切的句子。
一个时而隐忍内敛,时而活泼开朗的少女形象缓缓在他眼前勾勒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