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遇到那个奇怪的棋道高手是在一个夏天。
夏天是渔民的好时节,水美鱼肥,风平浪静。
但是那个夏天对司棋来说是不同的,不光因为他认识了元,还因为那件发生在夏天的大事。
揽月岛世代由白鲸一族守护,相应的,揽月岛也要为白鲸提供庇护和帮助。
白鲸一族环绕着揽月岛生活,形成一个屏障。
平常查验渔船海船和商人旅人,放行封岛的任务都是白鲸之王白大人负责的。
那个夏天的一天夜晚,揽月岛西边海岸的白鲸在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头。
其中有不过人类大小的婴儿,也有海船大小的巨鲸。无论大小皆是一刀毙命,死状凄惨。
白大人震怒,和岛主一起查了半月有余,都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而这时候,司棋已经跟着元学了半月的棋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棋也是一个道理。这一步落的如此决绝,缺了后路。”
元轻轻捻起司棋刚刚放下的一颗棋子,落到了棋盘东南一角。
司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放下的白子。
“心神不专。”元淡淡的道。
司棋叹了口气,道:“我在担心那件事,师父和白大人都没能查出凶手。只怕这人还在岛上。”
“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操心的吧?”
“也是。”司棋挠挠头,“我算是什么啊。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
“司棋,你最近在和谁下棋?”
一道苍老威严的自揽月宫深处传来。
司棋偷摸进殿的身形顿时僵住了。
“师父……我就是跟个大陆来的旅客下着玩的。”
大殿深处走出来一个白发长髯的老者,精神矍铄,眉头紧皱。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将来是要接任岛主的。还是整日下棋怎么行?”
司棋乖巧的跟在岛主身后,随着他走到了宫门口。
眼前是整个揽月岛的全貌,山川溪流,海浪礁石。渔船归来,少女浣纱,海鸥翔集。
“守护这一岛的安全是岛主的职责。岛主是岛的仆人,不是岛的主人。”
老者背手说道,长长的髯须随着海风向后飘去,摇摆不定。
司棋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目光早已随着老师的胡须神游天外了。
“我看你得尝试和小白相处相处了。”老者很不满意徒弟不专心的模样。
“小白?白大人?!”岛主一句话成功的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这位白大人据说是千年来揽月岛的守护神兽,是白鲸一族的王。
司棋只在岛上隐约的看到过他的真身,那可是足有一座小岛大小的巨鲸。
“小白,你过来。”老者朝着身旁的空气招了招手。
“你也看的差不多了,我这徒弟怎么样?”
白大人在哪儿呢?司棋有些惶恐的四处寻找。
玄妙的虚空中走出来一个小童,极其老成的叹了口气,道:“勉强凑活吧,不然还能怎样?”
——
“白……白大人,您渴吗?”司棋看着面前比自己还小的乖巧孩童,心里一根弦绷的紧紧的。
神通广大,活了千年的海兽竟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童。
这位白大人,白老爷,自从师父走后,已经盯着他看了半个时辰了。
司棋觉得再这么看下去,自己肯定得被看掉一层皮。
可爱的男童收回灼人的目光。
“老头子说只有你能接任岛主。我看了半天,你除了心性纯良,有点小聪明,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是是。”司棋点头如捣蒜,“白大人你渴吗?”
“我不渴。不过看的出来你很想离开。”
男童严肃的板着脸,若是旁人看来,实在是刻意卖萌耍乖,可爱的紧。
可司棋实在是顾不得欣赏,惊起了一身的汗。
“白大人误会了,并不是不想陪着您。实在是和人有约,爽约了可不好。”
男童意味不明的笑笑,小脸上两团自然的红晕更加生动可爱了。
他屈腿坐在那大鼎上,摆手道:“你去吧。”
“谢白大人。”司棋迫不及待的退出了揽月宫。
一溜烟跑没影了。
直跑到白日下棋的凉亭,司棋才停下来歇一口气。忽见那个绿色的人影斜靠在亭柱上,回头看他。
“听说你约了我,我竟然不知道。”元笑笑,迈腿翻进了凉亭。
“不是……也是……”
司棋词穷了。
“下盘棋吧。”元已经坐在了惯常的位置。
司棋擦了擦汗,笑道:“来!白天你那步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
“还真是约了人。”小白暗戳戳的跟在他后面,到了凉亭。
“跟我堂堂白鲸大人相处就那么难吗?跟逃命似的。”
男童不满的撅起了嘴,看着他对面那个绿袍男人。
总觉得他嘴角噙着的那抹微笑有些不怀好意。
他用了法力仔细将他看了一遍,又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些愤愤的离开了,一路上还想着要怎样才能让那少年愿意跟他呆一块儿。
毕竟他要是当了岛主,两人还得共事好几十年呢。
又想到那些莫名其妙惨死的同族,男童心里越发烦躁。
索性来到海边,一跃入海,化了原形,去深海遨游了一番。
“你在想什么。”元迈开长长的腿,和他一起坐在凉亭的栏杆上。
月光洒进海里,像是揉碎了的星光,光华荡漾,灿烂夺目。
司棋凌空晃荡着双腿,道:“我好像要接任岛主了,可是除了下棋,我什么也不会。不会处理岛上事务,也不会和白大人相处。”
“你自己想当这个什么岛主吗?”
司棋思考了片刻,道:“想。师父说岛主是用来守护这座岛的,我想要守护这座岛。”
“那就顺其自然,等你做了岛主,自然就会了。”元漫不经心的道。
“你觉得我能做好吗?”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身边的男子。
认识不过几个月时间,他已然成为自己的良师益友。
元转头看着他,“会下棋的人没什么做不好的。如果有,只是他不想做好罢了。”
“哈哈哈……”
少年笑了,笑声爽朗开阔,不知是在笑自己的自怨自艾,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