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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庭礼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甄心明白,她再怎么坚持留下恳求,也无济于事。
男人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病房,那背影显得悲怆而绝望。
他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一旁的贾梦妍倚靠在佣人身上,满脸无辜委屈,“庭礼,你什么意思呀?我就是口渴了,想喝口水。”
“甄心身上那片水渍,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并不看她一眼。
贾梦妍不由得心惊了一下,甄心穿着一身深色的毛衣,她杯子里那点水泼上去,并不明显,可他居然还是看见了。
“她刚才一味给许沐求情,我拒绝的太狠了,她受不了,所以激动的失手打翻了茶杯,和我没关系。”贾小姐睁眼说瞎话,一旁的佣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但萧庭礼没抬头,所以也没看见。他只是出神地盯着房间的某一处,也不知道究竟信不信她的解释?
贾梦妍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庭礼,所以你急匆匆从我手里夺走茶杯,是担心我要泼她吗?她这样心口不一,明目张胆地幌骗你,你难道还要心疼她、护着她不成?”
“送贾小姐回房。”
萧庭礼没有回答她,只是吩咐佣人照顾好她,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庭礼,你要去哪儿?”贾梦妍着急地想要追上去,然而她现在腿脚不便,哪里跟得上?还差点跌倒在地。
距离更近的黎一连忙扶了她一把,并好言安抚她的情绪,“韩市长约了萧先生开商贸会议,晚上还有个酒局,恐怕要挺晚才能回去。贾小姐,您安心休息就是,不要想太多。”
贾梦妍这才由着佣人将她扶回病床上,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必须先忍着:只要萧庭礼坚持不管许沐,许沐就只得死在医院外边。
这笔帐,甄心还能不算在萧庭礼头上?
一边是旧情人不治身亡,遗憾离世;一边是现男友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她就不信了,甄心以后对着萧庭礼,还能心无隔阂?
许沐的死期,就是这两人的分手之日,那该要上演一出多么揪心虐肺的悲剧?呵,想起来就觉得爽!
市医院门口。
甄心远远就看见,许家的车停在急诊科大门外。
看见她回来,许静连忙下车迎上前,“心心,怎么样了?”
“对不起,干妈。”
甄心悲从心来,双手捂着脸,她无颜面对这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眸,“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干妈,对不起……”
许静的双目渐渐失去色彩。
蓦地,她转身冲向了市医院的大门口。
刘爱梅担心她出事,连忙追了上去。
她就在这么一个儿子,丈夫死后的二十多年,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妈,将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厚寄在这个儿子身上。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等死?
许静跪倒在医院的大门外,悲怆地乞求医院和医生救救许沐,救救她的孩子。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她都可以弃之不顾,她只要她的儿子活下来啊……
市医院大门内外,人来人往。
可是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多看一眼,刺骨的寒风让每个人拼命地裹紧衣服,只想要赶紧回到温暖的家中,陪伴家人喝上一碗热汤,吃上一碗热饭,其乐融融地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夜。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居然开始下雪了。
这是青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是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很快让人白了头。
“老许,你快起来!”
刘爱梅用力从身后架着许静的胳膊,“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甄心从心头到舌尖溢满了苦涩,眼前的一切早已经模糊了。
她来到车子后座,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她泪流满面地摇晃着他的胳膊,“许沐,你醒醒啊,你看看干妈为了你做的一切……你看看啊……”
韩蓓蓓急匆匆地赶过来,看见许静那样绝望地跪在医院外求救,她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心心,你去劝劝阿姨,回去吧,没用的……”
“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甄心用力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干净。
“不是萧庭礼下的命令,但暗中施压给所有医院的那个人也身份显赫,说的明明白白,不准给许沐治疗,就是要他死在医院外边。就算你们此刻强行将人送进抢救室,也不会有医生护士敢出手施救的……除非……”
甄心急急攥紧了韩蓓蓓的手臂,“除非什么?”
“除非萧庭礼肯出面……但我看你这样子,恐怕已经去求过他了……只要萧庭礼不肯伸出援手,许沐就只能等死,必死无疑……”
韩蓓蓓不忍地从包里掏出一份病历的复印件,“我托人找到他的病历,他出院之时,好几项脏病特征已经有显现了,只是他瞒着你们而已……他默默撑了这么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打湿了病历,晕开一个一个圆圈,仿佛心头被刀子强行割开了一个一个窟窿。
甄心好半响没有说话。
她怎么忍心就这样放弃许沐的生命?
他明明就还活着啊,他的身体是热的,他的心脏是跳动的。
她知道干妈也不会放弃。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夜幕渐渐降临,医院内外都看不见什么人影了。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照亮萧瑟的大道,和偶尔匆匆而过的行人。
许静靠在刘爱梅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独自支撑不住身体。
甄心的腿仿佛灌了千斤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干妈面前的,刘爱梅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影,心如刀锯,“心心,我们回去吧。”
“好。”甄心跪在许静的面前,“干妈,我们带许沐回去吧。”
“不——”
许静无力地摇头,“既然他们不肯救我的儿子,就让我陪他死在这里吧……没有了儿子,我一个人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甄心通红的眼眶,再次被泪水溢满。
远远的,一束灯光突然直射过来,正好迎面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可她甚至懒得抬起手臂去遮挡。
情似枯树不念春,心如死灰不复温。
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下,甄心看见一道人影快速下车,在后车门旁撑开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鹅毛大雪纷纷,顷刻间在伞顶上落下一层雪白。
萧庭礼踏出车门,一身黑色穿在他身上从来不显老沉严肃,只显出他与众不同的卓尔不凡。同色的大衣披在肩头,他只是那样姿态随意地立在雪地上,便叫人再也不肯挪开目光。
有些人,生来是天之骄子。
再寻常不过的路灯,落在他身上也格外的耀眼。
甄心看见那片片雪花在他身侧翻飞,就像那不断扑向光明的飞蛾,明知道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却依旧不自知的被吸引着靠近。
就像这世上有多少女人,也是宁愿拼得粉身碎骨一次,只求他温柔以待一分钟,一秒钟?
她曾拥有过别人梦寐以求的他的温柔。
只是,自这一夜后,她和他再不能同路……
黎一面向着她们的方向,正对着萧庭礼说些什么。男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望向这边。
甄心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在贪恋他一眼的温柔:她知道萧家在市医院也有股份,更重要的是,市医院一直是青城市的一块招牌,历届官员都竭力维护着市医院的名誉。
而今夜,许家人在此长跪不起,医院不肯收治病人这种事,万一被媒体捅出去,牵扯起来又是一堆麻烦。
“干妈,我们走吧。”
甄心用力去拉扯许静,身后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着不止两三个人。
她心下一凛,难道是医院保安要来强制驱逐?
甄心猛然转身,却是看见几个医生护士抬着担架,疾步冲向了许家的车边,她突然感觉周身已经冰冻的血液,蓦然复苏。
“你扶着他的头,抬起来……”
“不行,你去那边,用劲往这边推……”
“小心他腹部的伤口……”
你一言我一语,几人迅速商量着把许沐抬上担架,然后风一般地旋进了急诊科。
刘爱梅激动地拽着许静的肩膀,“老许,你快起来,许沐有救了!你看,医院肯救人了!”
喜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许静跪的太久,全身都冻僵了,半响都站不起身,一着急就扑倒在雪地里,刘爱梅急忙将她扶坐起,“别急,别急,老许,他们肯救人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眼前很快没有人了,甄心听见刘爱梅叫了她一声,可是她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萧庭礼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沐着漫天夜色,浴着满城灯光。风扬起他的衣摆猎猎,他宛如一尊神,为了解救她这个凡人的疾苦,从天而降。
甄心哽咽着朝他奔去,尽管全身都冻得僵硬,双腿更是麻木的没有知觉了,但她感觉自己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过!
她钻进伞下,钻入他的怀中,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萧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