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抱住,华姝下意识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是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尽管还很不适应,但还是让自己放松下来,没有抗拒这个拥抱。
可是,虽说是母亲,感情上却还很陌生,看到她哭泣的模样,华姝心中纵使多有不忍,不擅长安慰人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安静的任由苏怡宣抱着哭泣了一会儿,待到她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华姝终于轻巧的脱离了苏怡宣的怀抱。
然而,当她无意间抬头时,却正好瞧见华立坤正一脸期盼地看着她,这个总是显得成熟稳重又隐忍克制的男人,此时也无法避免的失态,期待着女儿能够叫自己一声爸爸。
不只是华立坤,旁边的华霆华震兄弟俩,也是一脸欣喜,并且神色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希翼。
他们还没有听到小姝叫他们一声哥哥呢!此时他们真的很羡慕华霖,竟然让他抢了先,成了被小姝第一个承认的家人,也是他们兄弟中目前唯一被小姝叫了哥哥的人。因此,他们此刻非常希望能听到华姝叫他们哥哥。
对上他们期待的眼神,华姝眼角不由得抽了抽,对华霖和苏怡宣,她也是情之所至才叫出了口,现在被他们父子三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反而浑身不自在开不了口了。
暗暗稳了稳心神,她正了神色,平静的开口,道:“今天你们来的目的我知道,原本我是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坐下来跟你们好好谈谈,但是既然你们现在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有什么话就今天一次说明白吧!”
此话一出,华家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连坐姿都忍不住变得端正了。
“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从大哥那里听说了,虽然知道我流落孤儿院的缘由,不能全怪在你们身生,但是……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跟你们相认的打算。”
闻言,苏怡宣坐不住了,急急开口:“小姝……”
“别急,先听我说。”华姝打断了她的话,对她安抚的笑了笑,继续道:“记得小时候,那个孤儿院虽然不大,但是收养的孩子并不少,不论是吃饭还是穿衣,都必须拼命的去抢去争,小孩子之间情谊淡薄,各自抱团,唯一对我好的只有孤儿院的赵奶奶,若没有她私下里悄悄的关心照顾,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后来,我第一次知道了父母和家人的概念,那时候我看到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有家人的疼爱,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那时我真的是既羡慕又疑惑,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我却没有?然后,我忍不住问赵奶奶,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如今回想起来,我还能清晰的记得赵奶奶当时的神情,那是年幼的我所看不懂怜惜、同情和不忍。”
前世的她,并不能清晰地回想起赵奶奶的表情,能如此清晰回忆起来,还是重生之后经过修炼,加强了记忆力的关系。尽管,她并不想回忆起年幼时那段不太美好的过往。
“赵奶奶心地好,无法对年幼的我说出残酷的事实,于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她告诉我,我也有疼爱我的爸爸妈妈,只是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暂时把我寄养在孤儿院,等他们忙完了就会来接我回家。之后很长的日子里,我都相信着这个谎言,即使经历了许多事情,辗转来到这里,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增长,已经明白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仍旧选择相信,只因为,我实在太渴望亲情,太想有一个家了。”
华姝娓娓的诉说着,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语气神情出奇的平静,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双眼已经发红,悄悄湿润了眼眶。
反观在座的华家人,他们早已无法保持平静,尤其是苏怡宣,从听到华姝开始讲述便再次哭了起来,此时早已是泣不成声,几近崩溃了。就是身为男人的华立坤父子四人,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双眼湿润一脸难过。
他们虽然经过反复的查探,几乎对华姝这些年的经历了若指掌,但是他们此刻才知道,他们所谓的了解根本就是浮于表面的,原来她所受的苦,心理上受到的创伤,是不曾亲身经历过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内疚、自责、心疼、怜惜……等等情绪在心中升腾翻滚,就算是几个大男人,一时间心里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华姝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将盈眶的泪水逼了回去。
“就这样,我从无知的孩童时期开始等待,等到慢慢长大,再等到……”
等到进入社会,美好的期盼被残酷的现实磨灭,她不再天真,也不再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默默的在心中补充道。
前世的经历她不会向人透露,这些话她也不可能说给他们听,她不在乎他们能不能理解,说这么多她就是想让他们了解,他们对她所谓的了解,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她虽然决定与他们相认,但是这必须要建立在真正的了解和理解上,否则观念的不同和互相之间的不理解,最终只会带来无法避免的矛盾。
“……呜呜呜……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对不起……小姝,妈妈对不起你……”苏怡宣泣不成声,泪流满面的抱住华姝。
为了她的身体,丈夫和儿子们只告诉了她小姝这些年的大概经历,她太了解他们了,立刻就猜到他们肯定对她有所隐瞒,所以她知道小姝肯定受了很多苦,也为此自责愧疚,希望能极尽所能的弥补女儿。
可是,没有亲耳听到小姝讲述以前,她根本不知道,孤儿院竟然也有弱肉强食,再想到小姝那时候的年纪,她的心中就好像被刀扎一样疼。
更要命的是,身体上的苦还是其次,心理上的创伤才是最致命的,小姝从那么小小的一团,就一直受着身心双重的苦难折磨,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只要一想到小姝的经历,以及隐藏在那些经历背后,她所不知的那些委屈与苦痛,她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