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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刘备传(二十一)

——公元187年——

洛阳北,司马氏庄园。

“对于如何救出陛下,刘郡守想必已经有所谋划,但细节上尚无法敲定,所以才会前来咨询于老夫?”

司马防果然如卢植所言那般,把对于皇帝的忠诚和臣子的职责放在任何事之前——连自己的儿子正被一个黑大汉用麻绳拴着这件事都无视了。

当然,这与刘备及时赶到并展示衣带诏,以及张飞只是将司马懿的手捆住而并非五花大绑也有一定的关系。

刘备成功将试图逃走的司马一家“请”回庄园,双方在客厅落座并简单交谈后,才发现这基本是一场误会。

问题出在刘备自报的“征西偏将”上,虽然刘备自认为这是对“征西将军”属下“偏将”的称呼,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个称号实际上是存在的,它属于十常侍之一的夏诨。

而此时,由于吕布的压制,各方朝臣外戚甚至宦官都在拉拢中立的官员加入自己的阵营,其他阵营还好,但其中宦官阵营的家伙们由于情势非常恶劣,采取的手段基本是“先礼后兵”——先是礼貌的问一声,只要不答应就直接派兵抓人。

司马防作为洛阳令,位置敏感,原本应该是最后一批被拉拢的,偶尔出城“散心”也算正常,但这次原本就想逃离洛阳,有些心虚,忽然听下人报告说“十常侍”派人来访,可不就得立刻启动撤离计划?

虽然,那只燃烧着黑炎的大兔子从天而降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但也没办法和黑大汉与小姑娘讲道理,只能留在原地等话事人前来。

“正是如此,”刘备应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请司马先生在下官救出陛下后,继续不吝指教。”

拿出衣带诏,只能证明自己救出皇帝并带往幽州这一行为的正当『性』,并要求他在过程中协助,但无法直接招募,以皇帝如今的状况,恐怕没有太大的可能忽然苏醒并要求司马防随行——说句不敬的话,皇帝可能都不知道他的洛阳令是何人任职。

以司马防那“孤臣”的个『性』,可能会跟随而来,也可能会坚持他“隐居”的打算,这种事就算三弟一直捆着他的小儿子也是没用的。

“唔,”司马防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请刘郡守将计划讲解一下罢。”

滴水不漏啊……刘备感叹了一下,然后才组织了一番语言:

“下官从幽州带来了一部分‘白波太平道’,他们似乎能与凉州军收编的‘黑山太平道’建立联系,具体计划是——”

————

洛阳西北,函谷关附近,临时祭坛。

“——联络凉州军中的太平道道徒,邀请他们在攻入洛阳时无视命令联手歼灭十常侍余党,如果对方表现出招揽之意,则反过来招揽他们,务必令会面以‘不欢而散’结束。”

杨奉读罢刘备去“访贤”前留给他的军令,面带疑『惑』地看向他的副将郭太:

“虽然刘郡守的命令很清楚,但意义不明,如果最后会‘不欢而散’的话,一开始的条件还有必要提吗?”

杨奉和郭太均年过三十,前者一身道袍,腰挎拂尘,而后者则身穿常规的武将铠甲,背后背着一杆铁枪。

“你问我?”郭太瞪了瞪眼睛:“如果我能理解其中意义,可能仅仅是一个副将吗?”

“呵,也是……”杨奉摇摇头,拂尘一挥,身后临时祭坛上大鼎中的水流化成一道道银线飞了出来,在两人面前的空中扭曲组合成了一个个文字,而周围的少数士卒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函谷之北,洛水之南,故人相请,拨冗一见。”

十六个“水字”在空中稍稍变换着形状,并发出了淡淡的黄光,随后化为一蓬水汽四散而去。

“每次见到你们这么玩水,都觉得特别有意思。”郭太看着那些水汽消失的位置念道。

“附近掌握了基本‘太平道术’的道友,都会就近在水面之类的地方看到它,”杨奉收回佛尘:“虽然应该不会有外人打扰,但你还是做好战斗准备吧。”

“嘿,随时可以。”郭太耍了两朵枪花。

————

距离白波太平道临时祭坛颇有些距离的一处高耸山崖之上,打扮得如同蝴蝶一般的张合与白『色』兜帽遮脸的高览正远远地向那营地观察。

“——若有人自洛阳方向接近,便出手拦截,但不要擒拿或杀死,放任其逃走时需表现出‘不知其是何人’、‘不知其来做什么’、‘只是听从命令赶走闲杂人等’这般的态度。”

高览读着手中的一份军令,语气平缓无波。

“呵呵呵呵,”他完没有笑意地发出了一阵笑声:“我们确实只是在听令,而且真的对来人的身份目的一无所知。”

“呼呼~虽然刘郡守的计策尚显稚嫩,但已有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之风,便道一声‘华丽’亦不为过~”张合还在玩他的爪子。

“不过,这看起来不像是他的风格,更像是在参照某人于完了解各方动向的情况下给他的一份‘棋谱’,虽然有所创新,但……来了!”高览飞快收声,并伏低身子——如此距离上,虽然可以隐蔽一下,但没有必要。

从高览所在的位置上看去,从函谷关、洛阳以及某些看上去只是普通农庄,甚至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都莫名出现了行人或骑手或车辆,参差不齐地向杨奉和郭太所在的方向赶去,虽然他们力图表现得自然,但他们目的一致、出现的时机也一致,在高览如鹰隼般的目光面前完无所遁形。

“那么,某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高览向张合招呼了一声,身体绷直,平伸双臂,而后,伴随着一头被惊动的白头隼发出的尖锐鸣叫,从山巅向下方的茂密丛林直坠而下。

————

“……就是这样,通过各方势力定然私下招揽的‘太平道徒’将‘有一股庞大的太平道势力即将抵达洛阳,疑似在同凉州军接洽’,‘凉州军与该势力有所摩擦’,‘额外有多方势力在阻止外人探知详情’等等如果细想的话会越想越多的‘情报’传递出去,”刘备道:“使此时控制洛阳的诸多势力疑神疑鬼,即使是吕布也会在部下的劝说下静观其变,而此时,配合剑圣出手,便是救出皇帝的最佳时机。”

“刘郡守能想出这等计策,又何须老夫相助?”司马防仍然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但那是“洛神”教的……

刘备虽然作如此想,但无法明确将其出口,于是转而说道:“因为下官无法保证,它不会被人看破,必须设下第二重计策,让人认为这‘奇袭救出陛下’的打算也是烟幕,实质上是要夺得皇子或者对付某一势力,然后,确保不会有人真的去为‘奇袭救出陛下’而进行防御,而这等程度的计策,下官却是想之不出……”

司马防缓缓点头,而他的长子司马朗额上冒汗,似乎跟不上思路,司马懿则正和张飞大眼瞪小眼,他们两个很明显一个已经想出对策,另一个根本连听都没听。

“此事易尔,”司马防最后如此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到这种程度,那么后续完善便不需太多改动,也不必追加人手,只需向参与此时的数名将领追加几道命令即可。”

“愿闻其详。”刘备做洗耳恭听状。

“你既有衣带诏在手,老夫自会相助,然而,”司马防话锋一转:“有二事,还请刘郡守事先言明,否则,便是背上抗旨不遵之名,老夫也不会为你出上哪怕一策。”

“先生请问。”对是什么问题有些预感的刘备肃然应道。

“此时的洛阳已如沼泽泥潭,你救出陛下之后,可有平息洛阳之『乱』之法?”司马防问道。

“迁都。”刘备没有思考地答道,显然此事他已经考虑过数次:“迎陛下至幽州蓟县,建立新都,则洛阳之『乱』自平,虽然其地尚不甚繁华,但因此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嗯……”显然这个答案是司马防自己也认可的,他略略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问,即使是老夫亦知,陛下此时已无法理事,刘郡守奉诏之后,欲为张良、韩信、抑或萧何?”司马防又问道。

汉初三杰吗?刘备思考了一下。

张良功成身退,善终;韩信不肯放权,被杀;萧何鞠躬尽瘁,殉职。

这真的是选择而不是威胁?

不过,自己与那些臣子有一个本质上的不同。

——他们不姓刘。

刘备回想起左慈、洛神、甚至是“菩萨”对他的另眼相看,面上显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同时,也换掉了方才使用的“下官”自称:

“我目前实力有限,至多能从群狼中救走陛下,两位皇子很可能为他们所掠,甚至拥为伪帝傀儡,”

“为恢复汉室正统,若事又不谐,我愿为光武,不知司马先生有何见教?”

司马防尚未回答,刘备胸口木雕上传来的大量“暖意”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