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茉莉宫,倪鸢心中却惴惴不安。她在离宫之前,还特意注意有无人跟踪,却并未发现。可景夜却告知南宫子华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如此一来,昨夜的事情……
天色渐晚,倪鸢沐浴更衣,已然打算休息。
“公主!皇上的人来了!”苏宁见门口队伍前来,先听跑来禀告倪鸢。
房中,倪鸢拧眉,示意宫女取过衣裳来,这个时候,发髻也没有时间梳,只能青丝披散肩后。
“公主,皇上有旨!”门外,公公的声音传来。
“何事?”倪鸢一边问着,一边穿衣裳,知晓这么晚南宫子华派人来此,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请您速速去一趟飞龙宫。”
倪鸢微微睨眼,系好腰带,穿上紫色曳地大袖袍,径直朝外而去。
“公主,您发髻还未梳。”宫女提醒着。
“不必了。”倪鸢平静地说着,开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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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宫里,倪鸢缓步而来。南宫子华身着便衣,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
“公主来了。”身旁公公提醒着。
南宫子华这才思绪回神,目光朝着门口望去,深吸一口气,脸上神色未有缓和。
“皇上。”倪鸢来到殿中,微微欠身,目光看去,“不知此事召我过来所谓何事?”
南宫子华看着她如瀑的情丝,不施粉黛却粉嫩似桃花的面庞,一时间忘了早已准备好的话。
“皇上?”她又唤一声。
南宫子华陡然回过神来,示意道:“请坐。看来你已经准备入睡,是我没挑好时辰。”
倪鸢不急不慢地坐下,目光看向他:“想必是十分着急的事情吧。”
南宫子华眸色深沉,询问道:“我听说今日你出宫去了。”
倪鸢淡淡一笑:“这宫里倒是什么事情都传得快呢,连我出宫这种小事,都会传到皇上你这里来。”
他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嗯,承蒙皇上关心。在宫中许久,我着实闷得慌,于是出去散散心。怎么了?莫非,我应该先告知你一声吗?”她面带微笑。
南宫子华语塞,顿了须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殿中,安静了下来。
倪鸢起身:“皇上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如今的他,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伪君子,若非是发生了这些事情,她是真的难以相信,一向温文尔雅的南宫子华,竟然也藏着一颗如同南宫云一般的野心。
她从前觉得,南宫子华是受南宫云的指使与蒙蔽,而现在,她甚至都不敢确定,当初南宫云所做的一切事情,南宫子华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竟然自大的以为除去了最大的隐患,而却是放虎归山。她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将他视作友人,他却利欲熏心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
“等等!”南宫子华着急喊住她。
“皇上有事便直言。”她态度冷漠,他一直派人检视自己,想必今日他的人一直跟着自己到了盟主宫外,只是那人恐怕守了一整日都未见着自己再出来,所以回宫禀告。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回到了宫里。
南宫子华暗暗咬牙,问道:“你和景夜有什么关系?”
“景夜?”倪鸢面作疑惑,“是谁?”
南宫子华怀疑道:“当今的武林盟主。”
倪鸢颔首:“原来你说的他。”
南宫子华一惊:“你们果然认识?”
“果然?”倪鸢挑眉,“皇上这句果然又是什么意思?我与景夜是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武林盟主换届,我与姜文浩都在场。”
南宫子华一愣,试探道:“当真只有过这一面之缘?”
倪鸢冷笑:“你今日倒是奇怪,景夜是武林盟主,与朝廷向来两不相犯,和我又有何关系?”
南宫子华眸中染疑,果然是派出去的人跟错了人吗?否则为何只见进去却不见出来呢,而且据宫人来报,倪鸢是午后不久便已经回到了宫里,时间上也对不上。从盟主宫回到宫里,怎么都得傍晚了。
“皇上,你到底想说什么?或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倪鸢质疑着。
南宫子华的表情亦是严肃:“这件事情便罢了。可还有一件事情,你又如何解释?”他语气之中没有责备,反而是隐藏着丝丝的不安。
倪鸢蹙眉,还有何事?
宫人呈上信封。
倪鸢顿时脸色煞白,那已经被打开过的信封上面,还写着“林墨亲启”。他!他派人拦截了这封密函!自己真是大意!若非是今日景夜提醒自己被人监视,自己都还傻傻不知!
所以,今日她一直担心昨夜连夜送出去的信是否顺利,果不其然,还是被他拦截下了……
这是从她茉莉宫送出去的东西,已然是百口莫辩。
信中,她详细告诉了林墨南宫子华与凤司苟同,并且表明凤司去南阳之后北恒有可能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请求林墨借以卫家军的兵符!她要调动南阳卫家军,与之抗衡。
如此一来,南宫子华便知晓她已经知道凤司的事情了。她心中万幸的是,在信里并未提及高高假传圣旨与要求助景夜之事!
倪鸢眸色渐冷,直直看向南宫子华。
南宫子华薄唇紧抿,亦是脸色沉重。
“要问我这是为何,我倒是要先问问你,凤司怎么还活着?”她冷冷质问,既然都挑明了,也不怕说破。只是……恐怕她的双翼要折断于此了。
南宫子华瞳孔放大,郑重道:“他不能死。”
“他残害忠良,谗佞专权,为何不死!”
“他……”
倪鸢齿冷:“你无话辩驳了吧?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因为从头到尾,你都在欺瞒我!你与他不过是一丘之貉!想要夺得北恒江山!”
南宫子华咬牙,双拳紧握。
倪鸢靠近一步,冷冷质问:“与我合作,成为北恒的君主,你大可直接杀了他,你又在忌惮什么?”
南宫子华深吸一口气,直言道:“因为我要一举拿下东阳,统治两国!”
倪鸢睨眼:“凤司究竟答应了你什么?”
南宫子华负手,道:“东阳帝君将凤司送回来,意在让凤司扰乱北恒朝纲,东阳再趁乱出击,吞并北恒。可凤司与我才是一条船上之人,他假意答应东阳帝君,带兵回去,大方南阳国门,实则暗地埋伏,让东阳帝君的军队毫无防备落入陷进,再挥兵而下,直入长安!”
反间计?倪鸢冷笑,睨眼看着他:“所以,你信了他?”
南宫子华直直看着倪鸢:“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他给了我兵权与地位,若非是他,我也没有今日的位置。他诚心十足,我又为何不与他合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所以,卫长修可以成为平寇大将军,而你不能。”倪鸢沉声说着。
南宫子华脸色愈加不好:“你说觉得,我不如他吗?!”
“你根本比不上!”倪鸢直言不讳,“竟然相信一个叛国卖主之人所言,还企图指望一出反间计统治两个国家,难道你就不担心,被套路之人是你自己吗?!”她质问着,扪心自问,她心里是半点不相信凤司的,如此虚与委蛇之人,心思城府极深!
“我允诺他以城主之位,这是东阳帝君给不了他的!”
“那你又可知晓,凤司好男色,在东阳几年,与东阳帝君关系如何?!权势与感情,若你是,你如何选?”倪鸢再靠近一分,抬眸直直看着他。
南宫子华心神一震,她身上那茉莉花的清香,倏地窜入了鼻腔,刺激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我……我……”
“呵,”她冷笑着退后一步,“若是你,必然选择权势。”
“鸢儿!”
“你不配这样唤我!”倪鸢怒声呵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完全可以不冒这个险,杀了凤司,你便安安稳稳做北恒的皇帝!”
南宫子华握拳,不,他已经别无选择。现在倪鸢知晓了他的计划,肯定不信任自己,就算是杀了凤司,他的皇位也坐不稳了。而且,一举统一东阳,这样北恒便成为势力最为强大的国家!稳定局势,再一鼓作气,甚至可以统一四国,他将成为千古一帝!
如此绝佳的机会,他怎能放过呢?!就算是奋力一搏!也要试试啊!
倪鸢从他的眸中看出了迟疑与野心,微微摇头:“南宫子华,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鸢儿,你信我!我一定可以统一两国的!我不会毁了北恒江山!不会的!”他企图让她相信。
倪鸢正色:“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凤司的。我也告诉你,若你信他而不信我,我一定会后悔的!”
南宫子华嘴唇翕动,她目光灼灼,让他心中亦是纠结。
“子华,你信我!我才是不可能将你推入深渊之人!”倪鸢郑重说着,想要打一手感情牌。
他眸色闪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送公主回去!禁足茉莉宫,不得人随意出入!”
倪鸢微诧:“你当真要这样对我?!”
他的背影决绝,沉默不语。
倪鸢深吸一口气:“很好。若是从前的倪鸢看见现在的你,也必然是失望不已!”她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他缓缓转过身,失落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轻唤:“鸢儿……”
难道,自己真的不该相信凤司吗?
自己这样做,真的,辜负了她吗?
一旁,公公见状,双眼微睨,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