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春光明媚暖融,却难照进人的心里。
陶紫摇一摇空白一片的脑袋,不甘心的又看上一遍,字她都认得,为什么连在一起就这么难受呢:
“阿紫,吾一生之挚友。
体内死气盘桓不去,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吾便知,此生恐将竟时。
临终之际,唯有独子连潜牵挂难断,他乃我与正非之子,正非为救我死于长刀之下,我心痛难当,伤悲欲死,恰逢玄天剑宗褚琰、钟媛琼两位出手相助,我与忆儿才幸免于难。
然,那使刀的魁梧女人,刀上死气颇重,我被她剖了肚子,便也终究染上了死气。
如今死气侵『淫』多年,恶处渐渐张狂显『露』,终到临别之际,还盼你能念及往日情分,替我多照顾一分忆儿。
他叫连潜,我却给他又取一名,唤作张忆正,不过想躲过那人的盘查罢了。
我到死都不知杀死正非的魁梧女人是谁,忆儿也不知,后续待他长成,再劳你据实相告。
报仇与否,全凭他心意。
至于,越临的死,正是你之前怀疑的那位。所以今后,切记小心丹峰。
切记切记!
我总说你我相遇,或许是我一生之幸,今日犹这般以为。
我很想见你一面,开始是久久等不到你回宗门,我便只能找地方藏好,后来听说你回了宗门,我却已经形容枯槁。
我实不想你看到我这般模样
阿紫,若是连潜心『性』不坚,你大可替我教训,若是他走上歧途,便是杀了,我也不怨。
我舍不得他,也不想为难了你。
至于我,你也不必为我难过,正非等我太久,我也该去与他团聚。
只是阿紫,这么多年,我很想你”
陶紫转过头去,泪水已经沾了衣衫。
这封信,前半段还很克制,后面几乎都用了白话,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断断续续,想来是莹莹弥留之际所书。
陶紫有些悔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莹莹,她与越临与司逸,何止故友那般轻描淡写,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这些年,她跟着连正非到底吃了多少苦?
还有那个魁梧的女人又是谁,竟然竟然抛开了莹莹的肚子
连潜见陶紫悲伤至此,对她的孺慕之情更甚,她和娘的感情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深厚。
过了好半晌,念及眼前稚儿,陶紫才收敛情绪:“你娘,葬在了哪里?”
“就在坊市三十里外的半山腰上,里面不仅有娘的尸骨,也有爹的,只是,娘叮嘱我,不能立碑。师真君,之前那位有些老的,是不是就是我娘说的要提防的人?”
他说的是简阳。
陶紫抬头,惊讶于他敏锐的才思,如此,连潜倒真不是个笨的,也堪可为自己的衣钵传人。
“是,你要小心他,不过也不用小心太久。”
陶紫眼中一片冰冷,若是早一点将简阳杀了,莹莹也不会不敢回宗,她若是早一点回宗,也许就还有一线生机。
师尊师伯认为可以留着他,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还想顺藤『摸』瓜。
可留了这么多年,简阳除了暗中和西辽眉来眼去,也没扯出多少故事。
越临被他杀了,现在莹莹又间接因他而死。
叫陶紫怎么还能忍得下,师伯师尊没出关不要紧,自己一样可以将人杀了。
连潜被她身上的杀意惊到,面『色』泛白,眼看就要闭气过去,陶紫这才开始收敛,又吩咐执事前来。
她缓和的对连潜道:“三日后,你带我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
第二日,陶紫坐在陶翎宽阔的脊背上,飞到了自己那个用作灵『药』园的浮岛。
『药』园最外围是陶紫亲手布下的禁制,禁制之中,单独一块一块的『药』田之上,另有强度不同的聚灵阵和聚云施雨的阵法。
在宗门之内,相对还是安稳的,陶紫穿上了小语制作的衣裳。
是一件素『色』的软香缎长袍,这等衣裳,陶紫之前总觉得不耐脏,如今听闻莹莹噩耗,才挑拣了出来。
窄袖收腰,只腰带出缀了一串玉兰花,通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可这样简单拾掇,也比平时所穿的黑灰青三『色』的衣裳有了很大不同。
陶翎小眼睛一转:“主人,等我化形了,也要穿这样的衣裳。”
陶紫没理它,小东西不做噩梦之后又开始臭美,可它哪里懂得故友离去的悲伤。
一脚跨入『药』园,比外面还浓郁一分的灵气充盈在周身。
“真真君!”
原本坐在一方『药』田前打瞌睡的一个筑基弟子,没想到陶紫会突然降临,再想想自己方才睡着的样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陶紫摆摆手:“去执事处结了之前的灵石,以后不用来了。”
小弟子连忙磕头:“真君饶命啊真君饶命!”
陶紫轻声道:“我说过要取你『性』命么?”
“这请真君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真君。”
陶紫摇摇头:“去罢。”
告饶声依旧不断,其他照顾『药』园的弟子们寻声而来。
见到陶紫钱来,连忙行礼,陶紫点点头,指着最后来的一名青年:“你跟我来。”
青年穿着合虚宗杂役弟子的统一道袍,比陶紫还要高一个头。
陶翎张开双翅,即便同时载着两个人,也不见缓了速度。
不过一刻钟,它收起华丽的黑羽,在与『药』园岛相距不远的另一个浮岛上降下。
此处灵气比方才的灵『药』岛更加浓郁,正是陶紫得到的浮岛之二。
那青年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有筑基修为。
他端正的行了一个弟子礼,口称:“真君。”
陶紫见他面『色』平静,问道:“最近在想什么?”
“回禀真君,弟子在想广蔚草怕光,南宁子畏火,菊云喜光,将它们三个种在一块『药』田里怕是不妥。”
“然后呢?”
“弟子预备等这一茬菊云和南宁子收获之后,为其则选新的『药』田再种。”
陶紫笑笑:“它们三个在一处,可是少了收成?”
那青年想了想才道:“似乎不曾?”这三种相克的灵『药』种在一处,为何不见少了收成呢?
少年抬起头来,脸『色』有些恍然,随即变成了做错事了的张皇:“真君,是不是我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