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恐怕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陶紫一直都在王碧筠的身体里,伴随着王碧筠的出生、长大,被程岳劫走。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王碧筠的所思所想、冷暖饥饱,但却无法和王碧筠有任何沟通,更无法主宰王碧筠行事。
开始,陶紫是有些怕的。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修士,怎么能够轻易的就泯灭在天地之间,成为了谁都不知道的存在呢?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一直不明状况的陪着王碧筠长到六岁,然后,她见到了年轻时候的程岳。
当王碧筠睡的香甜,无知无觉中,被程岳采血测资质的时候,天知道,陶紫有多着急。
可是再急,她也做不了任何事。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小的王碧筠被抓走,从温暖的父母怀抱,到了程家村这个狼窝。
现在,她见到了程隐,连程家坟墓上,都没有立碑存墓的名字。
可是,这个人,好熟悉。
看着王碧筠在程隐怀里睡去,看着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一刻不松的程隐,陶紫的心,忽然酸酸涩涩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老蛟的藏宝室,如何能通往远在万魔之渊底下的隐村?
这个程家村,到底是不是后来的隐村?
这个程隐又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程隐,就像是她的亲人。
自己,是不是一直处在一个巨大的幻境之中,可眼前这一切,又如此的真实。
原来,自己竟然一直还记挂着万魔之渊么?
天微微亮,程隐抱着王碧筠坐了一夜,刚要睡着,王碧筠又醒了。
她揉揉眼睛,哼哼道:“娘,我要吃鹿肉……还要梗米粥……”
咕咕,咕咕咕咕,王碧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睁开了眼。
看清眼前的茅屋,看看程隐,又想想他说的狼,王碧筠瘪瘪嘴:“大哥哥,我真的好想吃肉啊!”
……
双眼乌黑,想睡不能睡的程隐,点点头:“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许离开,我出去给你找肉。”
“好!我保证乖乖的,爹爹留的功课还没有完成,我正好温习一下,等着大哥哥的肉回来。”
程隐摸摸她的脑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茅屋的门。
这是程隐自八岁以后,第一次主动离开这个茅屋。
原来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程岂的照顾自己,三年前,他也死了。
那个可恨的人不知道,程隐的记性特别好,除了襁褓之中,几乎是一岁多之后,就开始记事了。
所以那个人让程隐躲在茅屋里,他便没有再出来过一次。
含着怨、憋着气,却清楚明白,即便走出这间屋子,也走不出这个村子。
程岂不会说话,教给程隐的东西却不少。
那个小女童说要吃肉,可程隐记得过去的事,唯独忘记了肉的味道。
他很小时候,就靠辟谷丹活着。
但想一想,那个小女童其实比自己还要可怜,看她的打扮和一身嫩肉,想来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想到有一天会祸从天降,被那人抓来。
等着她的,不仅是远离父母的苦难,还有要成为祭剑的亡魂。
那个人,似乎一直在选人生祭。
想到这里,程隐心中恨意再度升起,,真是坏事做尽,丧尽天良。
他囚禁自己,是为了更好的为小岸铺路,尚算情有可原,可是对于那些无辜的孩子呢?
程隐显然忘记了,他这一年,也只不过十一岁,也还是个孩子。
气冲冲的走到那人的居室,程隐又有些犹豫了,自己这样,问那人要肉吃,会不会暴露了那个小丫头?
自己怎么就忘记问,她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他在门口徘徊,然后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怎么敢出来?”程岸一把将程隐拉到自己身前:“他又外出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程隐不自觉的松一口气,虽然恨他,但也畏惧见到他。
他跟着程岸躲进了一间不知道是谁的屋子:“你说的那个小丫头,昨晚跑到我那里去了!”
这间屋子布置的不算豪华,一应事务却应有尽有。砚台、笔洗、典籍、剑谱……每一样,都是程岂告诉过他,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程隐自觉一一都对上了,他没有弄错。
见此,程岸心里不是滋味,他是六岁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可是能为他做的竟然少之又少。
“你等着,我去弄肉来。”
此时,救了村外人、引狼入室的程岚,还没有出生,那剑还没有铸好,程家村的族长家中,也没有多余的人口。
程岚的与程隐程岸并非同母,程隐和程岸的母亲,早在生产之际,就死了。
如此,程岸想偷偷弄些肉出来,并不算困难。
半个时辰后,他和程隐一起将炖好的肉端到了茅草屋。
王碧筠一下子冲了过来,见到一盆肉,根本顾不上与人招呼,也不管手脏不脏,直接就以手抓起一块,填到嘴里。
那肉足有她拳头大小,她连着吃了三块,才用油汪汪的手抓起一块肉:“谢谢大哥哥,你也吃!”
“哎?两个哥哥一模一样,可是这个才是我的大哥哥。”
她十分坚决的将肉给了程隐,程隐面色微红,程岸摇头失笑:“这也是我的哥哥。”
“大哥哥,你怎么不吃?”王碧筠摸摸总算被犒劳了的肚子,又拿起一块肉。
程隐点点头:“我吃。”
看着三人吃肉的陶紫,心中那股酸涩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
王碧筠是谁,程隐程岸又是谁?
当年在万魔之渊下的剑冢,她心头也有些难过,可那都不是来自于那头夔的长骨么?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这个王碧筠,也是单木灵根,莫非这也是自己与她之间的缘分?
可天下的木灵虽然稀少,也不是只有自己。
“哥。”程岸唤了声。
“嗯?”程隐抬头。
程岸默了默,其实,他想问,娘是不是留下了一盏灯,可看着明显有些开心,不再对自己恶狠狠冷冰冰的程隐,他又开不了这个口。
自己什么都得到了,哥哥却只得到了一盏灯。
如此,不问也罢。
他清浅的笑笑:“我是说,你常年不吃肉,一下子吃太多,可能不太好克化,这几日,爹不在家,我偷偷再给你送些!”
程隐点点头,将手里的肉放下。
王碧筠用油汪汪的手摸摸小肚子:“小哥哥,你说的对,我娘也总这样说,我现在觉得肚子有点痛,是不是就是不克化了……”
程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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