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呵。
沈依楹笑了,她抬头看着皎洁的皓月,“从前有个女子一心等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情人回来娶她,好不容易等到皇上赐婚,却又突发了战事,两人只能暂时分开,奔赴战场……”
听完她的故事,尉迟炎长叹一口气,“那个女子是你,情人是已故的西门训庭。”
“嗯。”
“晚霞亭‘形影不离,世世相随’的誓言很美。但对我,却很残忍!”尉迟炎很是伤感地看着她。
“炎先生是谦谦君子,应该能明白依楹心中所想。”
“君子?我可以不做这个君子吗?”他冷哼一声,不屑“君子”二字。
“炎先生……”
“不过,我也不希望你每日愁眉深锁,郁郁寡欢。”他释怀地看向远处,“这就是你特地邀我上山看日出的初衷吧。”
“嗯。”沈依楹点了点头。
“穿便装的我,不会强人所难,所以天亮前,就离开红绫国吧。”尉迟炎起身看向远处平静地说着。
“炎先生,为什么在宫中你总有一种迫人的压迫感?是身为帝王的觉悟吗?”此刻的尉迟炎让她感觉很舒服,很亲切。
“我也不清楚,穿上那身龙袍,我的思想、行为似乎都不由自己控制,必须为了整个国家筹谋,也就没有了自己的初衷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身为医者医人却不自医,那是怎么样一种痛苦只有他能体会。
“作为帝王,先生或许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整个皇室乃至举国臣民的期望,叫我如何能没有压力?”他苦笑着回答,“长年累月地积压或者就使我形成了这种双重人格……”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精神会崩溃的!”
“所以我才会在这山顶建了红玥草庐。感觉烦躁、疲惫的时候,就来这里修养、散心。”他温柔地看向沈依楹,“我多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和你一起感觉会轻松很多……”
“我……”沈依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尤其是尉迟炎那颗孤独而又真诚的心。
“别做解释,按照你的心去走自己的路,那是一种幸福。”
“是,那是幸福。可是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呢。”沈依楹显得有些无奈,看望着远处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际,“天快亮了。”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尉迟炎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回去吧。再耽搁下去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可是……”
“小蓉在山下等你。”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她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有着真心的感激。
“身在帝王的立场,你是四国必争之人;站在朋友的立场,你是我想珍惜的女人!”
他的话让她莫名心痛,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一生注定要辜负很多人。”
“因为是你,所以,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这是他的觉悟,就像既定的命运那般清楚。
“为我?值得吗?”沈依楹失落地低下头,在她心中自己十个不祥之人,总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灾难。
尉迟炎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
四目相对,心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们好象认识很久很久了。”
“红颜知己。”尉迟炎放下手指,转身看向云端托盘而出的红日,“回去了。有机会再见吧。”
沈依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谢谢。”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赶到了山下。
“小姐!”绿蓉儿一看见她,立刻飞奔向她,“你总算来了!”
“蓉儿,我们回家。”沈依楹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飞身上马。
“嗯!”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刀璟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郡主请稍等。”
“刀大人?”沈依楹侧身看向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自然是舍不得郡主了。”他嬉皮笑脸道。
“无赖,你还敢跟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蓉儿,不得无礼。”沈依楹沉着脸制止了绿蓉儿地行为,“昨日多谢刀大人出手相助。”
“有郡主这句话,在下就算死也能含笑闭眼了。”刀璟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绿蓉儿极度不爽,“你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们赶路。”
“还不是想跟着郡主去金晟国游览一番。”他把玩着剑柄上的见穗子,厚颜无耻道。
“你做梦!”
“刀大人还是好生护送汯钥郡主回国吧。这路上可不安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大人想玩都没的玩了。”沈依楹四两拨千斤地顶回刀璟渊的请求。
“那送回之后,在下是否有幸请得郡主做向导呢?”
“这个自然。只要先生愿意,长住也无妨。”沈依楹大方地开口。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盟,大笑出声。
“在下总有一天要将郡主捡回紫冥国!”刀璟渊自信地宣布道。只是这没来由的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绿蓉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拭目以待。”沈依楹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告辞。”
“后会有期!”
说着三人分道扬镳,各自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而此刻,远在金晟国的皇宫内,上官耀辰极为震怒地一掌落在桌案上:
“你说什么?依楹要下嫁尉迟炎?怎么可能!”
007
金晟国,黄驰城。
经过连日兼程,沈依楹和绿蓉儿总算回到了国都。
“小姐,我们总算回来了。”绿蓉儿利落地收紧了缰绳,望着熟悉城门,心里欢喜不已。
沈依楹轻轻拨开斗笠前的白色面纱,看着久违的城市长舒了口气,“我们先回家。”
“不是应该先进宫面圣吗?”
“不,先回家。”沈依楹轻夹马腹,向城内驶去。
何为归心似箭,她总算体会到了。
“小姐,等等我!”绿蓉儿拍着马臀跟了上去。
沈啸候府。
“小姐,您怎么回来了?”管家周景仁大老远就迎了上去,神情惊讶不已。
“仁伯怎么这么问,比完了当然回来啦。”绿蓉儿将马牵给一旁小厮,不解地看向周景仁。
“出什么事了吗?”沈依楹隐隐感觉不安,忙不失开口道。
“有传闻说小姐被红绫国软禁,被迫下嫁红绫国君主尉迟炎。”周景仁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沈依楹不免差异道,“难道不是?”
“传闻什么时候开始的?”沈依楹柳眉微蹙,百思不得其解。
“三天前。”
“我娘呢,她是什么反应?”她不认为母亲会相信这样的传闻。
“老夫人昨日被太后接进宫去了。”
“太后接我娘进宫做什么?”
“说是商量营救大计。”
“不可能。”沈依楹肯定地否决了太后的说法,“事有蹊跷,蓉儿备马,我要立刻进宫!”
“是。”
沈依楹跨上马背,急驰而去。
*
“站住!”守门侍卫挡住了沈依楹的去路,“宫闱重地,岂容放肆!”
沈依楹勒紧了马缰,从腰间取出金牌令箭,“令牌在此,谁敢阻拦!”
“属下该死,不知郡主驾临,万望恕罪。”侍卫恭敬地去膝跪地。
“起来吧,我要见皇上。”说着沈依楹下马,往宫内走去。
易欣殿外,沈依楹看到了安顺天,立刻福了福身,礼貌应了声:
“安公公。”
“若楹郡主!您真的回来了!”安顺天惊喜地看着沈依楹,立刻迎了上去。
“劳烦公公通禀,我要见皇上。”
“郡主请随我来吧。”
沈依楹跟着安顺天走进易欣殿,书桌前的君王右手抵着额头,闭目小憩。看样子似乎很疲倦了。
安顺天凑上前,小声传话。
“楹儿!”上官耀辰猛地惊醒,抬头看着面前的沈依楹,眼中流露着狂喜的神情:
“真的是你?你平安回来了?朕没有作梦吧!”
“沈依楹叩见皇上。”她没有回答,只是非常公式化的行礼。
“别跪了,快起来!”上官耀辰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沈依楹面前,将她扶起。
“他们说你被扣留,朕这几天都在和群臣商量,要发兵救你。”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心地叹了口气,“幸好,你平安地回来了。”
“皇上多虑了,临走前我答应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沈依楹淡笑着地安抚道,眼神温柔,却也极为疏离。
“回来就好。答应朕,永远留在朕的身边。”说着上官耀辰便将她扯入怀中,紧紧搂着她。
“皇上,皇上!”沈依楹用力推开了他,和他保持着距离,“尊卑有别,请皇上自重身份。”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依然如此抗拒朕?”他的自尊被她的无情地推拒刺伤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朕对你的一片真心?”
“请皇上息怒,恕依楹无法回应您的感情。”她“咚”地跪倒在地,诚实禀告,态度非常坚定。
“这样的拒绝,朕听得多了,不想听了。如果你还想见你娘,就答应朕,做朕的女人,金晟国的皇后!”上官耀辰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龙座,冷冷看着殿中央的女子。
他的忍耐早已到达了极限。
“皇上!”沈依楹惊恐地看着眼前霸气的君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就是太后召我娘进宫的目的吗?”
他没有回答,随手翻出了桌边的奏折,埋头批阅。
“皇上!”
“跪安吧。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好好考虑。”他挥手示意安顺天将沈依楹带下去。
“皇……”
“郡主还是想退下,好好考虑皇上的提议吧。毕竟,老夫人的生死在您手中。”安顺天小声提醒道。
……
沈依楹无奈地退出了易欣殿。
“安公公,求你告诉我,我娘在哪?”沈依楹干脆跪在安顺天面前,诚心恳求着,“我要见她!”
“郡主使不得啊!快起来,快起来。”安顺天连忙扶起沈依楹,“老夫人现在太后寝宫。”
“太后。我这就去泰祥宫。”说着她便要往泰祥宫去。
“郡主就算您现在闯进泰祥宫,又能如何?”安顺天厉声喝止道,“早在您成为天下第一才女时,就该明白,于公于私皇上都不会放开您的。”
“我明白。可是我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做……”沈依楹苦笑地看着安顺天,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皇上的心思,您比奴才明白,他对您的忍耐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安顺天尽量劝说她。
“是,我知道皇上的心意,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不过是在装傻逃避他的感情。”沈依楹沉沉叹了口气,表情甚为无奈。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皇上作出如此卑鄙的行为。”安顺天说出了事实,“真正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是昨日黑珲国皇帝送来的婚书。”
“黑珲国的婚书?”沈依楹不明所以地看着安顺天,“什么婚书?”
“黑帝指名要您下嫁的婚书。”
“欧阳戕仪,这个无赖!”沈依楹气愤地握紧拳头,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安顺天,“那婚书上,可有写明说拒婚会引发什么事端吗?”
“这到没有。不过……”安顺天略带迟疑地看着她。
“不过,”沈依楹会意,紧咬着下唇,说出既定的事实,“欧阳戕仪的要求,是绝对不容许拒绝的!”
“哎,郡主还是好好考虑吧!”安顺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一下母亲。”
话音刚落,就听着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若楹郡主吉祥。”青燕微笑着来到她面前,福了福身,说,“青燕奉太后之命请郡主前往泰祥宫。”
“太后要见我?”
沈依楹不懂,这个时候太后不是应该拒绝见她的吗?
“是沈夫人要见您。”
“我娘?”沈依楹喜出望外,“太后允许我娘见我?”
“正是。郡主请跟我来。”
说着,青燕便领着沈依楹往泰祥宫走去。
望着沈依楹离开的身影,安顺天暗自叹气,“一盘死局,守孝道则国危;救国难则失孝!”
沈依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管怎么选择她都将成为罪人,但养育之恩大如天,早在出易欣殿的那刻,她已经有了答案!
008
“娘!”沈依楹才踏进泰祥宫便见到母亲立于大殿中央,但转眼又见太后坐于上殿,急忙屈膝行礼:
“臣女沈依楹叩见太后。”
“起来吧,想你母女二人也有许多私房话,哀家也不便打扰。”说着,她伸手示意,“青燕扶哀家回寝宫。”
“是。”
“送太后。”沈依楹目送太后离开,轻舒了一口气。
“楹儿。”杜若薇轻唤了一声,声音温柔祥和。
“娘。”沈依楹欣喜地搂住自己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幸好您没事。”
“傻孩子,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杜若薇微笑着拭去了女儿脸上的泪珠。
沈依楹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杜若薇拉着女儿在一旁坐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楹儿,你的决定是什么?”
“救您!”沈依楹肯定地回答,神情坚定异常。
“迂腐!”杜若薇气愤地拂袖转身,“难道你想黑珲国与金晟国再次交战?”
“且不论国家大义,您是我娘,女儿怎能不顾孝义亲情?”沈依楹不懂母亲为何要如此生气。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身为金晟国的臣子,如何能不对国家尽忠!”
“只要娘平安无事,女儿定于金晟国共存亡!”
早在作出这个决定时,她便已经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了。
“那你父亲的仇呢?”杜若薇转身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充满了悲痛,“训庭和你石叔叔,还有千万将士的仇,你要不要报?你想他们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娘放心,女儿会誓死御敌的!”这是她的承诺。
“死了就能报仇吗?”杜若薇苦笑着反问,转而握住女儿纤细的双手,语重心长地开口,“楹儿,你不能死,你要活着!黑珲国给了你一个最好的机会,只要你嫁给……”
“不!我不能!”沈依楹猛地收回了手,用力地摇着头,“我宁可死也不会嫁去黑珲国!”
“楹儿!”杜若薇拍案而起,震怒不已。
“娘……”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生气,但要她嫁给欧阳戕仪是万万不能从命的。
“我一定会接您回家的!”她负气转身,言语中带着几分倔强,声音也比之前硬气了几分。
“娘只要你为父报仇!”杜若薇更为坚定地开口,眼泪弥湿了眼眶,“没有了你爹,这个家,早已不是个家了。”
听着母亲无力地声音,沈依楹缓缓跪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娘,我已经失去了爹,不能再失去您了!”
“楹儿!”她搂住女儿的螓首,任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衣襟,“三年来,报仇是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如果连这都没有了,娘就失去了存活的意义……”
“不是的,您还有我啊!”沈依楹急急地抱紧母亲,希望她能感觉到世间的亲情。
“是的,还有你。可是正因为有你,才时刻提醒我三年前的悲壮和惨烈。”
沈依楹震惊地推开了杜若薇的怀抱,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美丽慈祥的妇人,母女之间竟会如此陌生。
“楹儿,允许娘任性一次吧。嫁去黑珲国!”她几乎恳求自己的女儿。
……
“杜若薇!”太后震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极度不满地走向杜若薇,“哀家是让你劝依楹嫁给皇上,你竟然要她去黑珲国,居心何在?”
“居心在于报仇!”杜若薇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回答道。
“混账!嫁给皇上,金晟国就有了四国民众的拥护,到时向黑珲国宣战,你不一样大仇得报!”
“太后言之过早了,就目前的金晟国纵有万民拥护也是敌不过黑珲国的!”
“沈依楹是帝王女,无论如何,哀家也不会让她嫁去黑珲国的!”太后强势地开口,她也清楚杜若薇的说词并非危言耸听,但为国体尊严她绝对不会松口!
“太后您若真是为我国着想,就应该让楹儿嫁去敌国。”杜若薇目光如炬地看着曾经的对手,冷静地分析道,“楹儿有倾国之色,只要拿捏得当,黑珲国覆灭指日可待!”
“杜若薇,你疯了!她可是你亲生女儿,你怎能如此对她?”太后愤怒地指责她,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疑问,“曾经温文尔雅,知书识礼的杜若薇到哪去了?”
“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杜若薇只为仇恨而活!”
“娘……”沈依楹迷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前的亲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你若执意如此,哀家就治你通敌卖国之罪!”太后负气重击木桌,厉声喝道。
“呵。”杜若薇笑了,她的笑美得叫人心痛……
她走向沈依楹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开口,“只要能取欧阳戕仪项上人头,死又何惧?”
“娘!”看着杜若薇嘴角渗出一丝鲜红,沈依楹惊叫出声,慌张扶住母亲坠落的身体,“您怎么了?”
沈依楹手忙脚乱地抚去她嘴角的血丝,谁知口中流出了更多鲜血,“怎么会这样,您服了毒药?”
“德海,快去请御医!”太后大感不妙,立刻下旨道。
杜若薇脸色惨白,嘴角含笑地看着沈依楹,她的手无力地抚上女儿的脸颊,“楹儿,对不起……原谅……原谅娘的自私……”
“娘,您不要说话了。我现在为您运功逼毒!”沈依楹流着泪,让杜若薇坐在自己身前。
“没用的……毒性早已渗入……渗入娘的五脏六腑了。”杜若薇小声阻止道,“你还是扶娘躺下吧。”
“杜若薇!”太后愤恨地看着沈依楹怀中奄奄一息的杜若薇,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流言传开后,太后无故召见……自然是为了依楹……”
“所以你早有准备?”
杜若薇轻轻点了点头,“原本是怕……怕成为依楹的拖累,入宫后……听闻黑珲国下了婚书……”
“你才决定把握这个机会,用死逼依楹嫁去黑珲国。”太后无奈地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哀家棋差一招!若不告诉你依楹进宫,你也不至于如此……”
“太……太后错了,楹儿的脾气,不见到……我,怎么可能答……答应皇上的婚事……”杜若薇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所以……”
“所以哀家一定会自作聪明,相信你的话,让你劝自己的女儿!”
杜若薇没有说话,转脸看向沈依楹,“楹儿,娘不是……不是个好母亲。”
“这三年,我被……被仇恨蒙蔽了……但……”
“娘,什么也不要说了,女儿答应您去黑珲国!”沈依楹的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到杜若薇的脸上。
“孩子,今生娘对不起你……来世一定……”杜若薇脸色微变,眼神空洞地看向屋顶,伸手抓着什么,“啸天!你来接我了……”
沈依楹四处张望,并未见到异常,连忙抓住母亲悬空的手,“娘,看着我!我是楹儿!”
杜若薇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泛出满足的微笑……
“娘——”沈依楹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啸,紧紧搂住了母亲的身体。
“太后……”
太后伸手制止了德海的话,静静地看着死去的杜若薇,“对你来说,这是解脱吗?”
009
易欣殿上,上官耀辰听闻杜若薇自刎的消息,无比震惊:
“母后!为什么会这样?”
“皇上,你这是责怪哀家?”太后表情严肃地看着儿子,毫不客气地质问道,“若不是为了皇上,哀家也不会答应杜若薇的要求!”
“母后息怒,朕不是这个意思。”
“哀家明白皇上是舍不得沈依楹。”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事已至此,谁也无法阻拦她嫁往黑珲国的决心了!”
“朕若不准,她也去不了。”上官耀辰说得有点任性。
“那皇上不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太后厉声喝到,“你可是一国之君,哪能如此孩子气!”
“可是……”
“没有可是!身为帝王自然有许多无可奈何,放手让沈依楹嫁去黑珲国也不是什么坏事!”太后顿了顿,挥手示意身旁的随从退下,“由她去迷惑欧阳戕仪,黑珲国灭国指日可待。”
“牺牲一个女人换来的成功有何光彩可言。”上官耀辰对此嗤之以鼻,“男儿之争,胜就应该胜得轰轰烈烈。”
“糊涂!勾践以西施迷惑夫差,可有骂名?”太后拍案而起,怒叱儿子。
“未闻。”
“既然如此,何来不光彩之说?皇上不过将计就计,顺了欧阳戕仪的意思,至于日后如何,就看沈依楹的能耐了。”
“这样一来,楹儿太可怜了。”上官耀辰面露不舍,犹豫不定。
“这是她的命,只怪老天让她生得太完美了!”太后沉重叹惋,“皇上若是真心喜欢她,等攻占黑珲之后,将她收入后宫封个妃子也就是了。”
“她有皇后的德才,却只能落个嫔妃之名……”
“这已是哀家最大的让步了,她此次出嫁就是黑珲国的皇后,他日如何能再做金晟国的皇后?”
事关国体,儿戏不得!
“太后的意思,朕明白。就听太后的意思吧。”上官耀辰认命地在圣旨上盖下了玺印,眼神有些迷茫。
身在帝位,他的痛,他的不舍又能向谁诉?
“小安子,去沈府传旨。”他无力地将手中的圣旨交给安顺天。
“慢着。”太后伸手挡住了安顺天的去路,“既然沈依楹不能为后,哀家希望皇上册立箬妃为后!”
“这事不急。”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谈立后之事,但见母亲不满的神情,只好放软了声调,“等为沈老夫人发丧之后,在谈此事吧。”
“封后大殿可以推迟些时日,但是立后的旨意还是请皇上现在下吧。”太后不为所动,坚持要上官耀辰拟旨封后。
“母后!您别再逼朕了!朕答应会立箬妃为后就不会反悔。朕累了,送太后回宫!”
上官耀辰断然拒绝了太后的要求,示意安顺天送太后离开。
“是。”安顺天听命地来到太后面前,“奴才送太后回宫。”
“皇上……”
上官耀辰手扶额头,烦躁地起身往内室走去。
*
沈府内,说哀乐声声。
灵堂内,只有沈依楹一人跪在金丝楠木的棺椁前,显得格外萧瑟。
绿蓉儿含着泪将晚饭递到沈依楹面前,“小姐,您吃点东西吧。”
“放桌上,你去休息吧。”沈依楹双膝跪地,无神地望着地上的火盆,手上机械化地送着冥钱。
“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要想开点啊。”她很担心沈依楹会像三年前那样自我封闭。
“去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她平静的开口,眼神依然呆滞地望着火盆。
……
话以至此,绿蓉儿不好再说什么,悄然地退出了灵堂。
“娘,您见到爹,石叔叔,训庭哥哥了吧?”沈依楹放下手中的冥钱,蜷缩着双腿坐在地上,双手环过膝盖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将额头埋在双膝间抽泣道,“为什么你们都丢下我不管?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把责任,痛苦推给我?”
“我好累,好冷,好辛苦!”沈依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浑身颤栗地抽泣着,“报仇?这就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吗?”
“小姐……”绿蓉儿去而折返,流着泪抱紧了沈依楹,希望能给她一些亲人的温暖。
“蓉儿……”沈依楹抬头看着自己亲如姐妹的丫头,紧紧环住了她的身体,“娘用自己的命,逼我去黑珲国……”
绿蓉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事情严重,她轻拍着沈依楹的后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蓉儿都会陪着小姐,永远不离不弃!”
“蓉儿!”沈依楹抓着绿蓉儿的双臂,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猛地扑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千万别丢下我,我只剩下你了!”
“是,蓉儿永远陪着小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绿蓉儿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沈依楹,直到她沉沉睡去。
夜幕漆黑,安静异常。
冷逸龙透过客栈的窗户看着沈府的方向,心中疑问重重。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沈老妇人怎就突然暴毙身亡了?
他唉声叹气地看着手中的黄色委任书,“出了这事,只怕会让皇上的希望落空……”
这委任书乃是两日前黑珲国的使臣送到他手中的,里面的内容是任命他为护婚使,保护沈依楹及随行婚队的安全,但现在这委任似乎有些多余。
“或许我应该登门试探一下楹小姐的意思。”冷逸龙焦虑地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但我毕竟是敌国将领,楹小姐会接见吗?”
正当他左右为难,拿捏不定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冷将军,快开门!”
冷逸龙一脸疑惑地来到门边,警惕地询问,“谁?”
“小人奉闵大人之命向将军传话。”
听到是闵荣海的手下,冷逸龙“吱”地打开了门,“什么事?”
一个平民打扮的侍从左右张望,确保无人跟踪后,闪进了冷逸龙的屋子:
“小人潘岳,见过将军。”潘岳从怀中取出闵荣海的信笺呈给冷逸龙。
冷逸龙扯开信笺粗粗地浏览了一遍,不敢相信地看着潘岳,“此事属实?沈老夫人不是突然暴毙吗?”
“属实。具体缘由大人也不清楚,所以命小人前来与您商量,是否需要将情况呈报皇上?”
“呈报皇上?”
“是,闵大人说谨防有诈。”潘岳简明地复述这闵荣海的话。
“皇上那是肯定要报告的,另外我也需要知道楹小姐的想法。”冷逸龙单手摸着下颚,冷静地分析着。
“潘岳,你回去告诉闵大人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是。”
“路上小心,别节外生枝。”冷逸龙开门送走了潘岳,回屋换上了夜行衣。
010
绿蓉儿将沈依楹安置到了睡榻上,独自一人来到火盆旁焚化着冥纸。
“嚓。”屋顶传来一嗝声音,绿蓉儿警觉地放下手中的冥纸,“谁?”
跟随沈依楹多年,她自然也练就了不凡的听力,一闪身飞上了屋顶,“来者何人?”
“小蓉姑娘好听力。”冷逸龙由衷赞美,扯下蒙面黑巾走向她。
“是你。”看清来者,绿蓉儿有些惊讶,但很快她便想到黑珲国的婚书,“为小姐而来?”
“正是。”冷逸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随后又面露难色,“不过好象不是很凑巧。”
绿蓉儿轻盈地跳下屋檐,看了眼屋内熟睡的人儿,往不远处的落月亭走去,“小姐好不容易才睡下的,你有什么想问就问我吧。”
冷逸龙跟着她来到了落月亭,“沈小姐会嫁吗?”
“你觉得呢?”绿蓉儿不答反问。
“老妇人过世,沈小姐不会嫁。”冷逸龙回答的人之常情,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小姐会嫁的。”
绿蓉儿淡淡开口,目光注视着夜空中那弯月牙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的皇帝很奇怪。”
“怎么说?”冷逸龙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此刻她似乎变得成熟了。
“他和我们小姐是世仇,竟然还派使臣来下婚书,不奇怪吗?”
“是很奇怪。”冷逸龙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情之一字让人痴狂,你我并非当事人无权作答。”
“冷暖自知吗?”绿蓉儿淡淡一笑,转身往屋内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一个事实,“小姐出嫁就是为了报仇。”
“你要的答案。”她回头甜甜一笑,随后径自走进屋子。
……
冷逸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消失在清冷的月夜。
*
屋内,沈依楹迷迷糊糊地从睡榻上爬起来,食指轻轻按着太阳穴,“蓉儿。”
“小姐,您醒啦。”绿蓉儿放下手中的早餐走向沈依楹。
“嗯。你在吃早餐呢?”沈依楹拉开被子走下床,看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白粥。
“这是为小姐准备的。”
“是吗?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饿了。”沈依楹淡笑着来到餐桌前,拉着绿蓉儿一起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好!”绿蓉儿欣喜地点头,盛了一碗粥给沈依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依楹低头看着碗中的白粥,诚心致歉道。
绿蓉儿握住沈依楹的手轻轻摇头,“您愿意吃东西就好。”
“不吃东西,”沈依楹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怎么有力气嫁去黑珲国呢。”
“小姐……”
沈依楹回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吃了东西我才有力气送我娘最后一程。”
“嗯。”
“圣旨到!”安顺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闻声,沈依楹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携同绿蓉儿出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黑珲国欲与我国结秦晋之好,以兄弟相称,故封沈依楹为圣楹公主,出嫁黑珲国。钦赐!”
“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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