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会痛么?我爸爸说,你们这里生病了。”殷凝见那个名叫钱君霆的男孩子一直低头皱眉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便忍不住问道。
钱君霆的思绪被她打断,他抬起头望向穿着嫩绿色的连衣裙,用淡黄色的发带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孩。这女孩子的五官说不上有多好看精致,但眉目之间给人感觉十分明朗可爱,尤其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特别灵动。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白嫩的小手正指着自己的心口。
钱君霆眯了眯眼睛,他忽然觉得这女孩子的表情很是刺眼。那种从来都没有受过伤害的,天真、单纯的表情。她的父母一定很疼爱她吧?所以才能够那么不谙世事,快快乐乐地成长着……
想来也是,他刚才看到她和那位医生伯伯偷偷做了个拳对拳,然后敲来敲去,好像加油鼓劲的手势。而他和他的父亲,却连击掌都不曾有过。
此时此刻,钱君霆的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钱君霆不理她,心里暗骂句笨蛋,将目光从女孩的脸上移开。他开始微微荡起秋千,嘴里含着女孩分享的糖果不说话。
殷凝倒是没有因为钱君霆不理她而气馁,她坐到他旁边的秋千上,“我没有生和你一样的病,所以不知道你的感受。不过你放心,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他一定会治好你的!而且,不会痛的!”
真烦人,还是快点把她给打发了吧。
钱君霆不屑地笑笑,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殷凝,“你不怕我么?很多小朋友都不爱和我玩,都说我很凶,是怪胎。”
殷凝摇摇头,撇着嘴想了会儿,“你生病了嘛,心情不好是正常的。就好像我,我要是生病咳嗽拉肚子的话,肯定会哇哇大叫的。”
“果真是个笨蛋。”钱君霆咕哝了句,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没受过伤害是吧?没有感受过恶意是吧?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很想要“欺负”一下这个女孩子,谁让她看起来这么无忧无虑。
钱君霆不再板着脸,假装一脸无害地说,“这样啊,好吧,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你可不能反悔的哦。”
殷凝见钱君霆的态度转变,于是欢快地点头,“恩恩,好啊!我每个礼拜六都会和爸爸一起来医院上班。对了,你是住院的?”
“不住院,不过我也是周六来医院就诊,接受心理治疗。”
殷凝哦了一声,才七岁的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说话和小大人一样,“恩……你光坐着不闷吗?要不我们玩点其他的吧?不如我们玩捉迷藏怎么样?你捉,我躲?还是我捉,你躲?”殷凝生性比较活泼,除了画画以外,很难坐得住,于是小心地提议。
“我才不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钱君霆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面小小的放大镜片,在手里把玩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皱起眉头,“今天没有太阳。”说着又把手里的镜片放回裤子口袋里。
“是啊,今天没有太阳。”小殷凝也望向天空,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堆积着不透光的云毯,似乎再过不久就会下雨。
“下回天气好的时候,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好啊好啊。”
钱君霆走下秋千,慢慢晃到殷凝的身后,“我来推你荡秋千吧,荡到高处时,会觉得像在飞。”
还不等殷凝回答,身后的人已经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背,让微微摇晃的秋千开始往前摇摆。
“我……”
“别害怕,只要你抓紧了,不会掉下来的。”钱君霆坏笑着,在殷凝荡回来的时候,又用力推了一下她,让她的秋千荡得更加高。
后背受力,秋千倏地荡起来。殷凝并不是个娇滴滴的性子,也不恐高,只是这个“荡秋千”的游戏来的有点突然,她甚至都没有答应要不要玩游戏,游戏就开始了。迫于无奈,也为了安全着想,只好牢牢抓着身体两边的铁链子。任凭自己被推得越来越高,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天空,然后快速的退回去,眼前飞快的交替着天空和地面。
这种感觉,的确就像在飞。
原本殷凝还觉得有些紧张,可每当她接近天空时,那种感觉真的太好了。耳边的头发都跟着飞舞起来,亦如她放飞的心,自由而开阔。
“啊!哈哈哈……我觉得我要飞到天上去了!”殷凝大叫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刺激让她忍不住放大了声音以及欢笑声。
钱君霆原本还想着让她荡秋千荡得高而害怕,却不想这傻丫头竟然玩得还挺开心,反而让他失去了继续推她的兴趣,渐渐也不怎么推她了。于是秋千的高度越来越低,速度也越来越慢。
“咦?你怎么不推了呀?”秋千还在晃,但是殷凝发现钱君霆停了下来,而且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钱君霆不说话,一脸阴鸷。在殷凝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还在晃动的秋千。好在秋千的摇摆幅度已经不太大,也好在她的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两边的铁链子。这才没有因为晃荡中的秋千被人突然拉住,在惯性的作用下把她给甩出去。
殷凝还小,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惯性作用,但她还是知道钱君霆这么做会害她摔下来。而且他的确成功地让殷凝吓了跳,险些没有坐稳。
“别玩了,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钱君霆板着脸抛下这一句,转身往主治楼走去。
殷凝坐在秋千上,心里有些不喜。刚才明明还玩得挺开心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再说现在这个时候该生气和发脾气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等回家以后,她是不是应该和爸爸打个小报告呢?这个男孩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于是到了晚饭的时候。
“我不喜欢那个叫钱君霆的小朋友,那孩子一点都不招人喜欢。”殷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有事不喜欢藏着掖着。
夏禾夹了块鱼给殷凝,又好笑地看看老公殷鸿羡。殷凝皱眉头的时候太像他丈夫了,偶尔说话也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玩的要死。明明自己还是个小不点,竟然管别的小朋友叫“孩子”,太可乐了。
殷鸿羡也好笑地看着殷凝,“怎么了?那位小朋友哪里不招人喜欢了?”
殷凝想了想,“脾气不好,凶巴巴地,而且推秋千的时候差点让我从秋千上摔下来。”
夏禾听到这话,表情严肃起来,她先瞪了眼殷鸿羡一眼,然后急忙问殷凝,“怎么回事?那个小朋友推你了?有没有摔着?”
殷凝撇撇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估计他也没想真的摔着我吧,但我还是觉得他这样做有点过分。”
殷鸿羡知道女儿不会说谎,更不会添油加醋说其他孩子的坏话。他将殷凝安排去和钱君霆小朋友接触,自然就是想要从女儿这里听到关于这位小朋友的事情。那孩子在他的面前太会隐藏情绪,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面面俱到对所有人都挂着面具。这不,孩子在孩子面前更容易暴露本性。
“恩,那孩子的问题确实有些严重。”殷鸿羡听完殷凝的话,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他一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习惯出现这个动作。
“老公,你要带凝凝去医院,我倒是不反对,但是那个孩子很明显具有攻击性啊。凝凝和他一起玩,会不会有危险?”夏禾问。她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在听完殷凝的话后,并没有像有些母亲那样,急着命令自己的孩子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也没有逼迫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保持距离等等。
“那孩子的问题确实有点棘手,也像你说得那样具有一些的攻击性,但目前只是表现在对人不友好,还没有严重到会做出实质性伤害他人的程度。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另外和其他几个同事商量看看。”
殷鸿羡顿了顿,然后看向女儿,“至于凝凝,你不必特意逢迎那位小朋友的性格。在以后的相处中,如果他再做出什么可能伤害到你的事,你可以友善地提出让他向你道歉的要求,或者明确告诉他你的感受。比如说,‘你可以告诉那位小朋友,我不喜欢你推我,你这么做伤害到我了,让我感觉不安、害怕、气愤。我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因为换位思考,假设受到伤害的人是你,你恐怕也会觉得不安、害怕和难受,然而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感觉到这些。’”
殷凝听完殷鸿羡的这段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句子有点长呢……
饭后,殷鸿羡还特意将这段内容和殷凝两个人演练了一遍,才放殷凝回客厅去看电视。
尽管殷鸿羡很认真负责的教会殷凝如何处理一些问题,但小殷凝的心里还是对钱君霆这个人,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抵触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