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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斩知道花颜从来是一个大胆的人,但是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公然大胆地问他这么直白的话,他一时间身子僵硬,隽逸绝伦的脸从耳根子爬上红晕。

花颜看着顷刻间化成木雕的人,欣赏着他一双冰雪的容貌染上熏红,如此的赏心悦目,诱人至极,她笑着等他消化了一阵自己的话,才再次问他,“怎样?”

苏子斩猛地扭开头,背转过身子,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僵硬和颤意地说,“等他治好我再说吧。”

花颜低笑,“你便这般没信心?不能提前应我一应?”

苏子斩面上的红晕攸地褪去,抿紧嘴角说,“我的信心从来就不多,怕如今应了你,便再也没了。”

花颜想着他从小到大该是多少次因为寒症不能治而失望得如今连半点儿信心都提不起来了,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笑着说,“好,我如今先听你的。”

苏子斩闻言慢慢地转过身,眸光凝定地看着花颜。

花颜瞧着他,微笑地说,“这桃花谷里,除了天不绝外,只有聋哑的阿叔和阿婶,他们只负责做饭,其余的都不负责的,所以,要自立更生。幸好你带来了隐卫,这桃花谷,轻易进不来人,你的隐卫也不必隐着,可以随意走动,让他们帮你打杂。”

苏子斩点点头。

花颜又笑着说,“阿叔阿婶见我们来了,很高兴,会做一大桌子菜,估计你还要稍微多饿些时候,才能吃到他们做的饭菜。你可以先让人去烧水给你抬到房中沐浴,然后再去饭厅吃饭。”话落,她伸手一指,“厨房边上那间大屋子就是饭厅,每日辰时、午时、申时在那里用饭。”

苏子斩又点了点头。

花颜瞧着他,又忍不住地笑开,“你这般乖觉的样子,让我真忍不住想逗弄你,奈何也只能忍着了。”话落,她抬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子斩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花颜纤细的身影进了前排房舍最左边的房间,直到她关上房门,他才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地面。

桃花谷满谷桃花香,暖风拂过,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暖意包裹着他的周身。

有多少年了,他除了京城四方之地,从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当年自己剿平黑水寨,也只不过走出了京城五百里而已,如今却是真真实实地站在了两千里外。

以前,他从不敢想,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被她不告知缘由地引出京城,且没有顾忌,不做多想,干干脆脆地离了京,来赴她单方面决定的约。

这种感觉……

不问她如何摆脱了云迟的看顾,也不问她他所不了解的她的一切,什么都不问,便这样听从了她的安排。

他低着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公子。”青魂悄无声息地现身,在昨日他得知这桃花谷里住的人竟然是无数人遍寻不到的妙手鬼医天不绝时,激动得比看到安十六送去给公子的那些世间难寻的名贵药材还要激动。

有天不绝的医治意味着什么?跟随在公子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公子的命。

苏子斩慢慢地抬起头,看了青魂一眼,“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便按照她所说的办吧。”

青魂应是,“公子放心,属下等定悉听姑娘的吩咐。”

苏子斩点点头,缓缓抬步向花颜指给他的那一排房舍走去,选了最左边的一间房间,住了进去。

青魂依照花颜的吩咐,召集出十三星魂,吩咐了下去。

于是,一等一的不见光的隐卫,第一次见了光,皆光明正大地住在了那一排房舍,利落地承担起了收拾房间,端茶倒水,帮公子烧水清扫院子等打杂的活。

苏子斩沐浴之后,依花颜所说,去了饭厅。

花颜已经坐在饭厅里喝茶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珠,显然也是刚沐浴完,她似是有些热,面颊微微熏红,额头有细微的薄汗,袖子挽着,露出一小截手臂,雪肌玉肤,手腕上的那枚翠玉手镯随着她端着杯子的动作轻晃,碧绿的颜色剔透晶莹得晃人眼睛。

苏子斩脚步微顿,凝定了片刻,微微移开视线蹙眉,“怎么未曾绞干头发?”

花颜端着茶盏看着他微笑,吐出一个字,“懒。”话落,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

苏子斩缓步走到近前,坐下身,道,“仔细染了风寒。”

花颜晃动着杯中茶水,心情很好地说,“无碍的,反正天不绝一副药就会好。”

苏子斩挑眉,“你喜欢喝药?”

“药汤子苦死个人,谁爱喝啊?”花颜扁嘴,蓦地想起了云迟曾对她喂苦药汤子的事儿来,着实刻骨铭心,身子顿僵,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苏子斩敏锐地注意到了,对她说,“我帮你运功烘干吧。”

花颜放下茶盏,面上的神色略缓,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子斩轻轻抬手,不碰触花颜的头发丝,瞬间便将她一头湿发烘干了。他撤回手,看到她头发丝沾染了一层霜色,面色攸地一沉,“我竟忘了,我这武功却是不能用来做此事的,你可觉得冷?”

花颜瞧着他神色,顿时笑了,“不曾觉得冷,我刚刚沐浴完觉得这天气太热了,如今正好。你不知道,每年一入夏,我便要受苦夏之苦,恨不得随身带着冰。如今有你在身边,以后兴许不怕苦夏了。”

苏子斩神色略缓,“这样说来,这双手还是有些用处的,可以运功做些冰镇之物。”

花颜笑着点头,“自然是有用处的,用处大着呢,不止祛热,还能做些冰冷的吃食,在苦夏的时候,最是凉快了。”

苏子斩也笑了。

阿叔阿婶没让花颜和苏子斩等太久,便摆上了满满的一大桌子饭菜。

花颜招呼他们一起吃,二人却又比划了一阵,笑着出去了。

苏子斩不懂手语,问,“他们说什么?”

花颜笑着解惑,“他们说,他们去招呼你带来的人,与那些人一起吃,都是客人,不能怠慢。”话落,见苏子斩微笑,她也笑道,“阿叔和阿婶的厨艺极好,你每样都吃些,喜欢哪样告诉我,我让阿叔和阿婶以后给你多做来吃。”

苏子斩颔首,“好。”

天不绝睡眼迷糊地掐着点儿迈进饭厅,便听到了花颜这句话,忍不住冷哼,“死丫头,你何时会这般关心人了?”

花颜瞅了他一眼,“今日才会的。”

天不绝看向苏子斩,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说,“你小子好福气啊,要知道这个死丫头,长这么大,最会的事儿就是整人,可从来不太会关心人的。”

苏子斩似是不知该说什么,没接话。

天不绝大步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揉揉眼睛,说,“本来老头子我早已经立下规矩从此不再行医为人治病,但十年前,她偏偏抓了我,死活让我为一个小子诊治,我老头子用了七年的时间,日夜施救,将那小子给救活了命。本以为这以后余生会清静不受她叨扰了,却没想到,她又将你送了来。”

苏子斩看向花颜,讶异,“十年前,她才六岁吧?就能抓了你吗?”

天不绝用鼻孔哼哼,“这个死丫头,她满肚子的坏水和鬼心眼子,她虽然抓不了我,但是她身边多的是得用的受她指使的人,还是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祸害了。”

苏子斩不再说话。

天不绝忽然发现了什么,新鲜地看看花颜,又看看苏子斩,问,“你这小子似乎对她不了解?”

苏子斩点头,“是不太了解。”

天不绝稀奇了,啧啧了两声,问,“那你了解她什么?”

苏子斩不答。

天不绝盯着苏子斩看了片刻,忽然大笑了起来,对花颜说,“死丫头,原来也有你拿不下的人。”

花颜专心地吃着饭菜,当没听见。

天不绝喝了两口茶,拿起筷子说,“一会儿吃过饭后,我给你把脉。”

苏子斩点头,“有劳前辈了。”

天不绝不再说话,似乎饿了,风卷残云起来,花颜瞧着他,再瞧瞧苏子斩,这个在谷外等了一天一夜的人,吃饭却是极为斯文的,落筷也是极为优雅的。

她想起梅舒毓说他曾经德修善养,是真正的世家公子,想必就是这样,没有冰寒,没有风霜,说话不寒冷,静谧如一幅画的样子吧?

她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用过晚饭,天不绝对苏子斩说,“将你的手伸过来。”

苏子斩将手依言伸了过去。

天不绝伸手给苏子斩把脉,他把脉的时候,一改暴龙脾气,十分的认真端严,待将两只手的脉都把完,便眉头紧锁,静坐着沉思起来。

花颜不打扰他,等着他想完开口。

苏子斩的面色十分平静,似乎哪怕他说个不能治,也不会让他失望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