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统领湮灭的余波仍在虚空中缓缓消散,化作一缕缕冰冷的尘埃。
王腾盘坐在轮回战舟的甲板上,双目紧闭。
他的气息平稳,但身周的空间却在以一种极高频率的节奏,不断地新生与破灭。
刚刚奠基的六道神国雏形,就像六座孤悬海外的岛屿,虽然各自都已初具规模,却彼此隔绝,法则之力无法形成有效的流转。
地狱道的森严,饿鬼道的贪婪,人道的红尘烟火,阿修罗道的杀伐,天人道的高远,畜生道的蒙昧……六种截然不同的秩序气息在他体内冲撞,像六头被关在同一囚笼里的洪荒猛兽。
必须将它们连为一体。
一个念头,清晰而坚定。
王腾心神沉入体内,他的神魂化作一道无形的光,开始游走于六座神国雏形之间。
他没有强行将它们捏合,而是以自身对轮回的至高理解为丝线,开始编织一张连接彼此的法则之网。
这是一个无比精细且浩大的工程。
他先以人道神国为基石,那里承载着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是因果最为繁杂之地。
他从中引出一缕红尘业火,向下注入地狱道,作为审判罪孽的根基。
地狱道中受刑罚的罪魂所产生的纯粹怨力,又被他引导向上,投入饿鬼道,成为那些贪婪之灵永不满足的食粮。
饿鬼道吞噬一切的贪欲法则,在被提纯之后,化为一股最原始的“求生”执念,被送入畜生道,点亮了蒙昧生灵的第一丝灵智。
而畜生道中亿万族群为了生存与繁衍所爆发出的血性与野性,则被精准地抽离,注入阿修罗道,化为战士们永不枯竭的战意。
阿修罗道的战魂在无尽的厮杀中磨砺,当其战意升华到极致,抛却了纯粹的杀戮欲望,便有资格飞升,进入天人道,成为秩序的守护者。
最后一步。
王腾的神念引动天人道那高远、公正、不染尘埃的秩序之光,如天河倒灌,精准地洒向人道神国。
这光芒不直接干涉人间悲欢,却为红尘俗世定下了一道无形的铁律――善恶有报,因果不虚。
嗡——
就在天人道的光芒与人道神国的红尘气息完美交融的刹那,一个完美的闭环形成了。
六道成环!
一股无法被言喻、无法被观测、却又真实不虚的秩序波动,以王腾为中心,骤然扩散!
这不是能量的冲击,不是神念的扫荡,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宣告。
它无视距离,无视空间,无视一切壁垒,在万分之一刹那间,扫过了诸天万界,触及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某个正在走向衰亡的凡人世界,无数濒死的生灵在弥留之际,灵魂深处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指引。
他们不再恐惧死亡,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终点亦是起点,他们的归宿不再是冰冷的虚无。
一颗被战争蹂躏了千年的星球上,幸存者们麻木地躲在废墟里,可就在这一刻,所有人,无论老幼,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们感觉……天,好像不再那么灰暗了。
而在那些被腐朽之力侵蚀的黑暗星域,反应则要剧烈百倍!
一座座由亿万生灵血肉铸成的腐朽祭坛剧烈震颤,黑色的腐朽符文如遭烈阳暴晒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成片成片地崩解。
原本浓稠如墨的黑暗,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无数道裂隙,露出了背后那冰冷但干净的宇宙真空。
如同在漆黑的房间里,猛地拉开了一道窗帘。
……
黑暗禁区,腐朽神宫。
这里是宇宙的“负极”,一切光与热的终点。
就在伪神统领传回的那一缕蕴含着王腾六道神国情报的残魂之光,刚刚融入至高王座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东西”撞了进来。
咚!
那不是声音,而是撞击。
一次法则层面对整个黑暗禁区的正面撞击!
端坐于由无数宇宙残骸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那道被称为“腐朽之主”的伟岸身影,第一次动了。
祂周身环绕的永恒死寂被打破,构成王座的星辰骨骸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整座腐朽神宫都在这股秩序共鸣的冲击下剧烈摇晃。
祂感受到了。
感受到自己的权柄正在被动摇。
腐朽,是宇宙的熵增,是万物的终结。
祂的法则,本应是这方宇宙唯一的终极真理。
可现在,一个“循环”出现了。
一个能让终结变为开始,让死亡孕育新生的“异端”法则,诞生了。
这是从根基上对祂的否定!
“轮回……”
一道冰冷、宏大、不含任何感情,却足以让时空冻结的声音,在神宫内响起。
与此同时,九幽冥域。
王腾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六色神光流转,形成一个微缩的轮回漩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境界、乃至对整个宇宙的认知,都已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六道成环,他已是这方宇宙唯一的轮回之主。
他抬起手,尝试催动这股圆融无碍的完整力量。
他想将这片被伪神军团弄得乌烟瘴气的战场彻底净化,让那些枉死在此地的残魂得到安息。
然而,当他神念一动,六道轮回之力刚刚透体而出――
“嗯?”
王腾的眉头猛地一皱。
他感觉到了。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他新生的轮回法则,就像一滴滚油,被滴入了这片名为“宇宙”的冷水之中。
四周无所不在的、早已被腐朽气息深度污染的旧宇宙法则,自发地对他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压制。
他催动的轮回之力,在离开身体的瞬间就变得滞涩无比,甚至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
他想要引导的那些残魂,在轮回通道的入口处就被旧法则风暴撕扯,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他停了。
王腾瞬间明白,他的“轮回系统”虽然完美,但这整个宇宙的“大环境”,却与他格格不入。
强行运转,无异于用一台精密的仪器,去处理一堆充满杂质的废料,结果只会是仪器本身先一步报废。
就在他凝神思索对策的瞬间,一股极致的、源自宇宙最高层面的恶意,轰然降临!
腐朽之主,含怒出手!
一道血色的法旨,撕裂了黑暗禁区的维度,横贯亿万星河,带着无可匹敌的腐朽意志与滔天杀意,在无数生灵惊骇的目光中,如一道贯穿天地的血色伤疤,直指九幽冥域!
那法旨尚未抵达,其上蕴含的至高敕令已经化作冰冷的声音,在整个九幽冥域的上空炸响:
“奉吾敕令——”
“剿灭轮回!”
血光,瞬间笼罩了王腾头顶的整片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