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撞上货轮的震动让底舱所有人都站立不稳。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透过船体传来，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从甲板方向涌下。老郑立即示意队员分散隐蔽，武器上膛。
陈序护着受伤的林叙白退到货柜阴影处。李秋虹脸色骤变，低声说：“是唐绍钧。他根本没走。”
话音未落，底舱入口处已涌入七八个持枪男子。为首者正是唐绍钧，他换了身深色工装，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得意神情。在他身后，两个保镖押着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人——竟然是老郑队伍里那个锁匠同志。
“晚上好，各位。”唐绍钧的声音在空旷的底舱回荡，“看来我错过了不少精彩戏码。”
老郑从隐蔽处走出，枪口对准唐绍钧：“放下武器，唐绍钧，你已经被包围了。”
“包围？”唐绍钧笑了，笑声嘶哑，“郑队长，你回头看看。”
底舱另一侧的通道里，又走出五六个人，堵住了退路。这些人穿着各异，但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唐绍钧多年来培养的核心力量。
陈序快速评估形势。对方至少有十五人，己方算上老郑的队伍也只有九人，而且林叙白受伤，李秋虹立场未明。
“你想要什么？”陈序从阴影中走出，尽量让声音平静。
唐绍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复杂：“陈序，或者说，沈文澜先生。你和你父亲一样，总是能给人惊喜。但今晚的游戏，该结束了。”
“游戏？”陈序反问，“三十七条潜伏网络，二十年的经营，在你眼里只是游戏？”
“当然是游戏。”唐绍钧走近几步，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权力的游戏，生死的游戏，猫捉老鼠的游戏。而现在……”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某个人身上。
“‘镜子’。”唐绍钧缓缓吐出这个词，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游戏结束了，该回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个人站在老郑队伍的后排，一直很安静，此刻正缓缓抬起头。灯光下，那张脸逐渐清晰——是方汉洲。
陈序感到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与方汉洲相遇，对方眼中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不可能是他。”顾梦依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底舱入口，显然是跟着唐绍钧的人混进来的，“方汉洲在南洋和我们并肩作战，他救过陈序的命！”
唐绍钧笑了：“这才是最高明的伪装，不是吗？深入敌营，获取信任，在最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陆先生二十年前就布下了这枚棋子，等的就是今天。”
方汉洲缓缓走出人群，手腕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解开。他走到唐绍钧身边，转身面向陈序等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陈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方汉洲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父亲是林叙白的弟弟。二十年前，他因为反对‘普罗米修斯计划’被陆怀瑾灭口。林叙白为了自保，没有救我父亲，反而协助掩盖真相。”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叙白挣扎着站直身体，脸色惨白：“汉洲，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当时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方汉洲打断他，“你选择了陆怀瑾，选择了所谓的‘伟大事业’。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摧毁你们所有人。”
“所以你就投靠了陆怀瑾？”陈序问。
“不是投靠。”方汉洲摇头，“是利用。陆怀瑾以为我是为了报仇才接近他，他给了我‘镜子’这个身份，让我掌控大陆网络。但他不知道，我真正要摧毁的是他整个帝国。”
唐绍钧的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方汉洲转向他，眼神冰冷：“唐老板，你真以为陆怀瑾信任你？你只是他养的一条狗，用完了就可以扔掉。而我，才是他真正的继承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底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序看着方汉洲，这个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此刻陌生得可怕。所有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南洋的逃亡，码头的并肩作战，安全屋的彻夜长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表演？
“名单在哪里？”唐绍钧的声音尖锐起来，“三份名单，交出来。”
“就在这里。”方汉洲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唐绍钧那份，林叙白那份，还有陈序情报里的那份——李秋虹早就破解了，只是没告诉你们。”
李秋虹脸色一变。方汉洲看向她：“秋虹姐，你做得很好。但陆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他让我盯着你，就像我盯着所有人一样。”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三叠文件。“完整名单，四十九人，覆盖华东六省一市。加上资金流转记录，足够彻底摧毁‘影子’在大陆二十年的经营。”
唐绍钧的眼睛亮了，伸手要拿。但方汉洲后退一步：“不过，我改主意了。”
“什么？”
“这些名单，我不打算交给陆怀瑾，也不打算交给中共。”方汉洲的目光扫过全场，“我要用它，换取我自己的未来。”
陈序明白了：“你要用名单做筹码，换取赦免，或者……更多。”
“聪明。”方汉洲点头，“这些名字里，有政府高官，有军队将领，有商界巨贾。用好了，它就是无价的权力筹码。”
老郑举枪瞄准：“方汉洲，放下名单，你还有回头路。”
“回头路？”方汉洲笑了，“郑队长，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从二十年前我父亲死的那天起，我的路就只有一条——往上爬，爬到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位置。”
他顿了顿，看向陈序：“陈序，你是聪明人。跟我合作，名单我们共享。有了这个，我们可以在新政权里谋得一席之地，甚至更多。”
“如果我说不呢？”
“那很遗憾。”方汉洲举起手，唐绍钧的人立即举枪瞄准，“今晚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成为黄浦江底的沉尸。而名单，我会交给能出更高价的人。”
对峙达到了顶点。底舱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江水的涌动声。陈序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破局的可能。
顾梦依悄悄移动位置，试图接近方汉洲侧翼。但方汉洲立即察觉：“顾小姐，请别动。我知道你的身手，所以……”
他做了个手势，两个枪口立即对准了顾梦依。
就在这时，货轮突然响起了汽笛声。长鸣，短鸣，再长鸣——这是紧急信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方汉洲皱眉：“怎么回事？”
唐绍钧侧耳听了听：“是江上巡逻队的信号。他们在要求停船检查。”
“不是已经打点过了吗？”
“可能出变故了。”
趁着这短暂的分神，陈序动了。他没有冲向方汉洲，而是扑向了底舱墙上的电闸箱——刚才拆除炸药时他注意到，那里控制着底舱的主照明。
铁棍再次插入闸门，火花四溅。
黑暗瞬间降临。
枪声随即响起，子弹在黑暗中乱飞，打在货柜上发出叮当的撞击声。陈序在黑暗中翻滚，凭记忆冲向方汉洲刚才站立的位置。
“别开枪！会打中名单！”唐绍钧的吼声在黑暗中响起。
混乱中，陈序撞到了一个人。他立即出手，对方格挡，动作熟悉——是方汉洲。
两人在黑暗中扭打在一起。方汉洲受过专业训练，出手狠辣，但陈序凭借对环境的熟悉和拼死的决心，暂时不落下风。
“你赢不了的。”方汉洲在缠斗中低声道，“外面都是我的人。”
“不一定。”陈序喘息着回答。
汽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接着是扩音器的声音，透过船体隐约传来：“‘南洋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不是巡逻队。这个声音……
陈序突然明白了。是他那份“毒饵”情报的另一个意外后果——半年前他虚构的码头区“物资交接”，引起了海关和缉私部门的注意。今晚码头的骚动，加上货轮的异常举动，引来了真正的执法力量。
“是海关缉私船。”陈序说，“方汉洲，你跑不掉了。”
方汉洲的动作僵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陈序抓住机会，一个肘击击中对方肋部。方汉洲闷哼一声，手中的油纸包脱手飞出。
陈序扑向油纸包，但另一只手更快——是李秋虹。
她在黑暗中准确接住了油纸包，然后迅速退开。
灯光突然亮起。是老郑的人找到了备用电源。
底舱里一片狼藉。唐绍钧的人倒下了三个，老郑的队员也有两人受伤。方汉洲捂着肋部靠在货柜上，脸色难看。
李秋虹站在灯光下，手里紧紧握着油纸包。
“秋虹，给我。”唐绍钧举枪对准她。
李秋虹摇头：“唐老板，你还没明白吗？从始至终，你都是棋子。陆怀瑾的棋子，方汉洲的棋子，现在……也该出局了。”
她转向陈序：“陈序，名单我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亲手把陆怀瑾的资金流转记录公之于众。”李秋虹的眼神坚定，“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疯子用多少钱收买了多少灵魂。”
陈序点头：“我答应。”
唐绍钧咆哮着扣动扳机。但枪没响——卡壳了。老郑的队员趁机扑上，将他制服。
方汉洲见状，突然冲向底舱出口。但顾梦依早已守在那里，一脚将他绊倒。
“结束了，方汉洲。”陈序走过去，看着地上这个曾经的战友。
方汉洲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真的结束了吗？陈序，你以为拿到名单就赢了？陆怀瑾在南洋还有势力，‘影子’在海外还有分支。而且……”
他的笑容变得诡异：“你真的确定，名单上的人，就是全部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方汉洲那句“名单上的人就是全部吗”的暗示，究竟意味着什么？后续章节将呈现精彩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