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伦港的硝烟尚未散尽,废墟间的零星枪声和哭嚎逐渐被一种更沉重的寂静取代。暗红色的军团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有条不紊地清洗着每一寸土地。投降者被粗暴地集中看押,任何试图躲藏或微弱抵抗的迹象,都会招致瞬间的、冰冷的湮灭。
港口海面上,残存的英国与西班牙舰船降下了旗帜,水兵们面色惨白地看着岸上那非人的军团,再也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整个土伦,已然臣服。
而在那片已成为焦土和废墟的第七仓库原址,神罚卫队的几名成员正悬浮于空。他们周身散发出暗红的光晕,如同拥有实质的触手,精准地探入沉重的瓦砾和扭曲的梁柱之下。
碎石被无形的力量拨开,断裂的木材被轻易挪移。
很快,他们找到了目标。
拿破仑·波拿巴。
他几乎被埋在了最底层,浑身浴血,那身漂亮的炮兵军官制服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灰烬和暗红的血污。一根粗大的横梁压在他的下半身,使他无法动弹。额角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即便是在昏迷中,他那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依旧试图握紧的手指,仍透出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一名神罚卫队成员降落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这具凡人的躯壳。他伸出手,并非去搀扶,而是直接抓住了拿破仑的肩甲,如同拾取一件物品般,将他从废墟中粗暴地提了出来。那根压着他的横梁,被另一道神力轻易震开、化为齑粉。
昏迷的拿破仑如同一只被猎豹叼住的羔羊,毫无生气地垂挂着,被带离了他自己选择的最终战场,带向港口中央临时清理出的空地区域。
那里,刑天正静立等候。
暗红色的军团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神罚卫队成员将拿破仑带到刑天面前数步之遥,随意地将其丢在冰冷的地面上。
砰。
身体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刑天低垂着眼眸,那双燃烧着亘古战火的瞳孔,淡漠地审视着脚下这具濒死的凡人躯壳,以及其中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如同钢丝般坚韧、不肯彻底熄灭的意志火花。
很有趣。
这意志的强度,远超这具脆弱身体的极限,甚至超越了他所见过的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所谓“英雄”的总和。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凡人的、近乎偏执的骄傲和不屈。
可惜,依旧是凡人。
“生命力倒是顽强。”刑天冰冷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甚至没有动用神力去为其治疗那足以致死的伤势。
就在这时,一名地面军团的高级军官——一个被刑天的神力侵蚀、转化,保留了部分军事素养和记忆的傀儡——大步走来,单膝跪地:
“禀告吾主,港口已全面肃清。缴获物资清点中。俘虏共计……”
军官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汇报着冰冷的数字和战果。
刑天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却从未从拿破仑身上移开。他听着缴获了多少门未能摧毁的火炮,多少支步枪,多少吨物资,多少艘船只……
这些凡间的战利品,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的神念,早已穿透了这片废墟,越过山川与河流,投向了法兰西的心脏。
巴黎。
那里,有一股令他略微感到熟悉的、带着腐朽与虚伪秩序的“神性”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令人不悦。那是罗伯斯庇尔背后,那个藏头露尾、试图以凡人之手重塑秩序的“暗夜”的味道。
更有趣的是,另一股与他同源、却更加温暖、充满生机的力量,也正在那座城市里悄然生长。那是玛丽的力量,他的王后,他的……所有物。
巴黎,才是真正的舞台。
土伦,不过是一场热身,一个用以测试这个时代凡人所拥有的力量刻度,以及……顺手收获一件稍微特别点的“战利品”的插曲。
军官的汇报结束了。
刑天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拿破仑身上。
“带上他。”他冷漠地下令,“返回巴黎。”
“通知卡诺(拉扎尔·卡奥,此时革命政府的战争部长),土伦已平。让巴黎的那些虫子们……准备好迎接他们的‘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如同即将降临的雷霆,预先将轰鸣声投向了远方的都城。
命令被迅速执行。
昏迷不醒的拿破仑被两名神罚卫队成员如同搬运货物般抬起,走向一艘被征用的、最为坚固的运输船。他将会以俘虏的身份,被带回巴黎。
暗红色的军团开始收拢,如同退潮般井然有序地登上来时乘坐的舰船。他们抛弃了所有缴获的凡间火炮和物资,只带走了唯一一件“战利品”。
刑天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军港,脸上无悲无喜。
对他而言,征服和毁灭,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身形微动,下一刻,已如同暗红色的流星,划破土伦上空尚未散尽的烟霾,率先向着北方——巴黎的方向——疾驰而去。神罚卫队紧随其后,在空中拉出数十道醒目的暗红轨迹。
庞大的舰队开始起航,载着沉默的军团和那个沉睡的、败军之将的梦想,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神罚的焦土。
海风呜咽着吹过废墟,卷起灰烬,仿佛一首失败的挽歌。
但在那艘驶向巴黎的运输船底舱,冰冷的甲板上,昏迷的拿破仑指尖,又一次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屈的狂狮并未死去,只是陷入了沉重的睡眠。
而他即将被带入的,将是另一个更加波澜壮阔、更加残酷、神魔降临的……
巨大风暴眼中。
雷鸣,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