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潮信起东南
当日午后，柳彦舟来到药王书院的丹药房。
公孙婧正专注地研磨药材，一身素衣，长发束起，侧脸线条清冷，指尖沾染着淡绿色的药汁。
她听闻脚步声，头也未抬：“柳先生今日怎有闲暇来我这丹药房？”
“有一桩关乎东南沿海数十万百姓安危，也可能为公孙家洗刷冤屈的差事，想与公孙姑娘商议。”
柳彦舟开门见山，将碧海盟的异动、黑鹰教的阴谋，以及朝廷欲派钦差暗查的事一一说明。
公孙婧研磨药材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是说，碧海盟可能与当年陷害我公孙家的奸人有关？”
“极有可能。”柳彦舟点头，“当年公孙家被指控走私禁运药材，而碧海盟如今也在疯狂搜罗珍稀药材配方，行事风格与当年陷害公孙家的势力如出一辙。而且，他们背后的黑鹰教，百年前便擅长挑拨离间、构陷忠良。”
公孙婧沉默片刻，指尖微微颤抖。
父亲入狱时的嘶吼、兄长尸体被发现时的惨状、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一幕幕在公孙婧脑海中闪过。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这不仅是为了东南百姓，更是为了公孙家三代人的清白。
“我答应你，”她抬眼时，眼中已无迷茫，只有复仇的坚定与对真相的渴望，“但我要亲手找出当年陷害公孙家的凶手。”
公孙婧的声音清冷却坚定，“此外，我还有三个条件！”
“公孙姑娘请讲。”柳彦舟连忙道。
“第一，我需以私人身份前往东南，不接受朝廷官职，行动不受钦差掣肘；第二，查案过程中，朝廷需提供必要的支持，包括夜枭的情报配合；第三，若查明当年公孙家的冤案与朝中官员有关，朝廷需秉公处理，为公孙家平反昭雪。”
“这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阿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丹药房外，“公孙姑娘请放心，本殿以公主之尊担保，只要查明真相，无论涉及到谁，朝廷都会一查到底，还公孙家一个公道！”
说完阿璃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与一卷文书：“此为‘西域安抚使府特授探查印’，持此牌可调动夜枭暗桩、查阅地方商号账册；文书则是陛下密批的‘便宜行事权’，若遇地方官员阻挠，可暂代钦差职权拘押，事后报备即可。”
公孙婧接过令牌与文书，指尖微颤——这不仅是权限，更是朝廷对公孙家的信任。
公孙婧看向阿璃，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缓缓颔首：“多谢殿下。何时出发？”
“三日后启程。”阿璃道，“墨羽会给你安排身份—— 江南药材商‘苏婧’，带着药王书院的珍稀药材前往东南贩卖，暗中查探碧海盟的底细。夜枭在明州、泉州都有暗桩，会与你联络。”
三日后，西京城外，柳彦舟为公孙婧送行。
他递给她一个锦盒：“这里面是定狂散的升级版，不仅能解疯马草之毒，还能暂时压制高阶药人的狂暴之力。还有一枚信号弹，若遇危险，点燃后夜枭会立刻接应。”
公孙婧接过锦盒，放入行囊，语气平淡：“柳先生放心，我不会有事。倒是西域，黑鹰教余孽未除，你需多加小心。”
“彼此保重。”柳彦舟看着她翻身上马，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心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他相信，公孙婧定能不负所托，查清东南的真相。
送走公孙婧后，柳彦舟并未返回城中，而是径直去了城西一处不起眼的货栈。
货栈后院，几名精干伙计早已等候多时。
“柳先生，苏杭急信。”为首之人躬身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函，“苏砚老爷已依您先前嘱托，彻查近半年漕运账目，现已查出数笔与不明海商的大额资金异动，正连夜深挖线索。”
此事原是柳彦舟早有部署——先前调动苏杭势力时，他便已将疑点密告苏砚，令其暗中核查漕运往来。
苏砚接信后不敢耽搁，当即封锁账目库，彻夜核对近半年流水。
果不其然，核查中发现蹊跷：每月初五，账目中必会出现一笔标注“无名支出”的款项，尽数流向明州一家表面无甚往来的空壳商号。
苏砚心思缜密，并未打草惊蛇，转而暗中追查商号底细，竟发现其实际控制人乃是碧海盟李舵主的远房表亲。
为稳住对方、查清全貌，他伪造合规账目拖延时间，同时循着资金脉络顺藤摸瓜，终是勘破核心机密：碧海盟竟借漕运之便，搭建了一条向西域输送白银的秘密通道。
如今，苏砚已将通道路线、资金流向等关键情报绘制成图，随密信快马送往西京，呈至柳彦舟案前。
柳彦舟迅速浏览信件，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告诉舅舅，重点查与‘浪纹’、‘海东青’标记有关的船只。另外，传书给墨白表哥，请他动用江湖关系，留意近期东南地界上，有无陌生高手聚集，或大量采购硝石、硫磺等物。”
“是！”
“还有，”柳彦舟沉吟片刻，“让凌霜表姐的商队，下次跑明州线时，多带些北地的皮货和药材，找个由头，与碧海盟旗下的商号接触一下，探探他们的虚实。”
“明白！”
吩咐完毕，柳彦舟望向东南方向。
潮信已起，他布下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向那片波涛汹涌的海域撒去。
半月后，明州港。
一艘名为“银翘号”的商船缓缓驶入港口，船头立着一位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正是化名“苏婧”的公孙婧。
她身姿窈窕，容貌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疏离，宛如一朵盛开在寒水中的莲花。
明州港是大周东南第一大港，港内商船云集，桅杆如林，人声鼎沸。
波斯商人的驼队、南洋诸国的使节、本地的货郎小贩，往来穿梭，一派繁华景象。
但公孙婧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之下，隐藏着一丝诡异的沉寂——几家原本生意兴隆的本地商号，如今大门紧闭，门口贴着“转让” 的告示。
“苏姑娘，我们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吧？”随行的伙计阿福问道。
阿福是夜枭的暗桩，负责掩护公孙婧的身份。
“先去‘福顺商号’。”公孙婧道。
福顺商号是公孙家当年在明州的分号，后来被官府查封，如今虽已易主，但她想看看能否找到当年的线索。
福顺商号如今已更名为“顺昌商号”，老板是一个名叫王三的胖子。
公孙婧走进商号，假装购买药材，与王三闲聊起来。
“王老板，听说这家商号以前是公孙家的？”公孙婧看似随意地问道。
王三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姑娘说笑了，这商号一直是我王家的产业，从未换过主人。”他眼神闪烁，显然在隐瞒什么。
公孙婧心中了然，不再追问，买了几味普通药材便转身离开。
刚走出商号，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她不动声色，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黑影冷声道：“出来吧，跟着我做什么？”
黑影从巷口走出，是两名身着黑衣、腰佩弯刀的男子，眼神凶狠：“你是什么人？为何打探公孙家的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药材商，听说公孙家的药材品质极好，想要寻些货源罢了。”公孙婧语气平淡，手却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弩。
“普通药材商？”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冷笑，“我们老板说了，凡是打探公孙家旧事的，都不是好人！给我拿下！”
两名黑衣男子同时拔刀，朝着公孙婧冲来。
公孙婧身形一闪，避开刀锋，同时扣动短弩，两支弩箭精准地射向两人的膝盖。
“啊！”两名黑衣男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鲜血直流。
“说！你们老板是谁？为何不许人打探公孙家的事？” 公孙婧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我们…… 我们老板是碧海盟的李舵主！”一名黑衣男子疼得浑身颤抖，如实招供，“李舵主吩咐，凡是打探公孙家旧事或碧海盟的人，一律抓起来问罪！”
“碧海盟果然与公孙家的冤案有关！”公孙婧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李舵主在哪里？”
“在…… 在城外的望海庄！”黑衣男子连忙道。
公孙婧不再多问，转身离开小巷。
她知道，望海庄定是碧海盟在明州的据点之一，想要查清真相，必须潜入望海庄。
当晚，月黑风高。
公孙婧换上一身夜行衣，凭借着对明州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望海庄。
望海庄占地广阔，庄内守卫森严，巡逻的武士络绎不绝。公孙婧避开巡逻，来到庄内的书房外，透过窗缝向内望去。
书房内，一名身着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在与一名黑衣人交谈。
中年男子正是碧海盟明州舵主李坤，而黑衣人身上的令牌，与柳彦舟描述的黑鹰教令牌一模一样！
“教主有令，限我们三个月内拿到阳炎草和冰魄雪莲的配方。”
黑衣人沉声道，“西域那边已经失手，沙狐商队全军覆没，胡先生自尽，黑鹰教的踪迹暴露，朝廷已经加大了排查力度。我们这边必须尽快成功，否则无法向教主交代！”
李坤眉头紧锁：“我已经派人多次打探，但药王书院的配方守卫森严，根本无法得手。而且，最近有一个叫苏婧的江南药材商，一直在打探公孙家的旧事，疑似朝廷的探子。”
“苏婧？”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会不会是药王书院派来的人？公孙家当年与药王书院素有往来，说不定她是为公孙家翻案而来。”
“不管她是谁，只要阻碍我们的大事，就必须除掉！” 李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今晚就动手，杀了她，永绝后患！”
公孙婧心中一凛，正欲转身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窗台上的瓦片。
“谁？”李坤大喝一声，立刻拔剑道。
公孙婧知道行踪暴露，不再隐藏，推开房门，身形如箭，朝着庄外冲去。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李坤高声喊道，庄内的守卫纷纷围了上来。
公孙婧身手矫健，避开守卫的攻击，同时射出几支弩箭，放倒了几名追兵。但庄内守卫众多，她渐渐陷入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