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 > 第239章 长安夜未央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长安,帝国的心脏,夜色下的太极宫更显恢弘肃穆,但也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

紫宸殿内,烛火因穿堂风而微微飘摇,将年轻皇帝周显略显单薄的身影投映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光影交错,明灭不定,仿佛预示着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境。

龙纹御案一侧,堆积如山的奏章几乎要将其淹没,那都是各地呈报的政务、军情,关乎着庞大帝国的运转。

而御案的另一侧,却只单独放置着寥寥几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火漆上特殊的印记,赫然表明它们来自遥远的西京——镇西王萧阿璃的紧急奏报。

周显刚刚详细阅毕阿璃派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最新急报。信中,阿璃以冷静而清晰的笔触,详述了白水涧激战、西京击溃大食、李明月来归等事,以及“绿柳山庄”遭遇“青梅会”精心策划的刺杀陷阱,柳彦舟险遭不测,以及事后搜查出的线索隐隐指向长安城内的某座显赫府邸。

字里行间,虽未明言指责,但那种被背后冷箭所伤的愤怒与警惕,已跃然纸上。

周显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坚硬的紫檀木龙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深宫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心。

他年轻的脸庞上看似无波无澜,维持着帝王应有的威仪与镇定,但那双日益深邃的眼眸最深处,却翻涌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阴鸷、冷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陛下,四更天了,露重寒深,还请保重龙体,早些安歇吧。”侍立在一旁的内侍监高潜,偷眼觑着皇帝阴沉的神色,心中惴惴不安,终是颤声劝慰道。

他伺候这位年少登基、却手段日渐老辣的皇帝时日不短,深知其心性,此刻的平静之下,只怕正酝酿着雷霆之怒。

周显恍若未闻,他的目光从密信上移开,投向了宫殿角落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大周疆域舆图。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被用朱砂特别醒目地圈出来的西域区域。

阿璃能在西域站稳脚跟,本是他力排众议布下的关键活棋。

此举意在经营西陲、震慑诸胡,更为将来应对更大威胁埋下伏笔。

可如今,这颗棋子却成了所有反对他集权、忌惮阿璃势力,或是别有用心者的眼中钉。

正因如此,他此前除必要的钱粮、军饷外,始终未能给阿璃更多支持。

甚至为平定靖王之乱后,收拾江南残局,他不得不从阿璃麾下抽调人手——既有燕云十八骑的旧部老将,也有北府新燕云的新锐将领。

最终竟不惜釜底抽薪,调走了与阿璃生死相依的李崇。他怎会不知阿璃在西域的处境早已如履薄冰?可他终究是帝王,肩头扛着的是整个大周的江山社稷。

自沈从安、姚知福之乱后,王朝根基早已大伤;接踵而至的靖王之乱,更是牵连甚广,朝堂上下为之一空。

他的诸多不得已,皆藏在这风雨飘摇的江山背后。

此时他不禁有些思念周龙杰。这位老相自云州归来后,便彻底告老还乡;苏博大学士已于三年前病逝,苏砚则远在江南……

这点倒与阿璃一般,他亦是孤掌难鸣!

“高潜。”

周显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空旷的大殿中幽幽回荡:“你说,这满朝文武,一个个衣冠楚楚,背地里有几人真心盼着西京兵败、盼着阿璃马失前蹄?又有几人,在暗中咬牙切齿,盼她早日殒命?至于真心愿我大周江山永固、国祚绵长之人……又能有几个?”

这诛心之问,如同惊雷炸响在高潜耳边。

老太监骇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如筛糠:“陛下!老奴……老奴万死不敢妄议朝政,不敢揣测诸位大臣之心啊!”

周显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讥讽的冷笑:“是不敢?还是不想?或者……是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敢说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万死,你的命,留着还有用。”

他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立刻去传京吾卫统帅冯异,禁军统领秦岳,即刻见驾,不得有误!”

“此刻?”高潜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眼殿外漆黑如墨的夜色,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

“即刻!朕说即刻!”周显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丝毫质疑,“让他们从侧门进来,朕在偏殿等他们。”

“老奴遵旨!”高潜不敢再多言,连滚爬爬地起身,快步出去传令。

少顷,两位身负长安与皇城安危重任的武将——京吾卫统帅冯异与禁军统领秦岳(平定靖王之乱后,冯异已升任京营大都督,秦岳升任禁军都统),便身着便服,步履带风地匆匆踏入紫宸殿偏殿。

他们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急召而来,发髻微乱,但眼神却锐利清明,透着一股军人的干练与警惕。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出皇帝那张年轻却无比严肃的脸。

“臣冯异(秦岳),叩见陛下!”二人齐声行礼,甲胄叶片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之声。

周显并未如往常般令他们平身,而是直接将案上那封来自西京的密信掷到二人面前:“仔细看。”

冯异与秦岳不敢怠慢,立刻拾起密信,就着烛光快速阅览。越是往下看,两人的面色越是凝重,最终陡然大变。

“青梅会?前朝覆灭时活跃的那个阴毒组织?他们竟然还敢死灰复燃,勾结西域不明势力,行刺藩王重臣!”

冯异性情刚烈如火,当即怒发冲冠,虬髯皆张,“陛下!此风绝不可长!此乃对我大周朝廷赤裸裸的挑衅!臣请旨,即刻彻查此事,无论涉及何人,无论其身份何等显赫,只要证据确凿,格杀勿论!以儆效尤!”

相较于冯异的激愤,秦岳则显得更为沉稳老练,他接口道:“陛下,冯将军所言甚是,逆贼猖獗,必须严惩。然而,此事极为敏感。阿璃殿下信中提及线索指向朝堂,却语焉不详,显然对方行事极为谨慎,未留明显把柄。若我们明着大张旗鼓查办,势必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主使隐匿更深,甚至可能反咬一口,诬陷殿下或朝中忠良,届时朝局动荡,国本动摇,反为不美;但若放任暗流涌动,置之不理,则西域危殆,阿璃殿下及其麾下将士性命堪忧,西京若失,则西部屏障洞开,后果不堪设想!此实为两难之境。”

周显微微颔首,对两位心腹将领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起身,缓步走至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京的位置上,沉声道:“你们分析得都有道理。阿璃在西域,是朕之股肱,是帝国西陲的定海神针。但她也成了朕的软肋,是那些魑魅魍魉攻击朕的最佳标靶。有人欲断朕之臂膀,亦有人想借此机会,攻讦朕穷兵黩武,耗费国帑于边陲之地。”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盯住冯异和秦岳,“你们可知,就在今日早朝,已有御史台的言官,上本弹劾阿璃擅启边衅,与民争利,耗费国库钱粮无数,请求朕下诏申饬,乃至……召其立即回京述职?”

冯异、秦岳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之色。

西域形势刚刚好转,阿璃殿下在那里浴血奋战,稳定局势,朝中竟有人如此颠倒黑白,行此掣肘之事!

“故此,明查之路,目前断不可行。”周显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冯卿。”

“臣在!”冯异精神一凛,挺直身躯。

“你执掌京吾卫,乃朕置于暗处的利刃,监察百官,肃清奸佞,是你的职责所在。现在,朕予你密旨,许你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周显的目光锐利如刀,低声说出了几个名字,每一个都是在朝中位高权重、或与昔日镇北王萧策(阿璃之父)旧部有怨、或属于保守派系、对皇帝锐意进取政策多有微词的臣子。

“给朕盯死这几个人……他们府邸的动静,他们与何人来往,说了什么话,收了什么礼,甚至他们晚上睡在哪个妾侍房里,朕都要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记住,要如影随形,却不可轻易暴露。朕要的不是惊动草丛里的蛇,而是要摸清它们所有的洞穴、所有的同党!耐心等待,握有实据,引而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朕要的不是杀一儆百,而是——犁庭扫穴,连根拔起!”

“臣,冯异,领旨!万死不辞!”冯异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冰冷的杀意,心中凛然,轰然应诺,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厉色。

“秦岳。”

“臣在!”

“你的禁军,给朕把长安城、把这太极宫,守成铁桶一般!绝不容许出现半分差池!朕不希望听到任何‘意外’发生,明白吗?”周显的目光紧紧锁定秦岳。

“陛下放心!禁军上下,皆乃忠勇之士,唯陛下之命是从!长安与皇城安危,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秦岳抱拳,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

“很好。去吧,即刻布置,小心行事。”周显挥了挥手。

冯异与秦岳再次行礼,悄然退出了紫宸殿,身影迅速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去执行那关系重大的秘密任务。

遣退二将,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周显负手立于窗前,望向东方天际那抹即将撕裂黑暗的微弱鱼肚白。

萧阿璃……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深知她此刻在西域的处境,远比面对明刀明枪的沙场更加艰难险恶。

朝中射来的冷箭,往往比漠北的刀弓更加毒辣难防。

他身居九重宫阙,必须为她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也必须给予她更强有力的支持,哪怕这会引来更大的非议和阻力。

“高潜。”周显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奴在。”高潜一直躬身侍立在旁,闻声立刻上前。

“拟旨。”周显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然的意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加封镇西王萧阿璃,兼领安西大都护,总揽西域一切军政要务,许其开府建制,自置官属,三品以下文武官员,可自行辟署,只需报备吏部存档即可。另,着户部、兵部,即日急调精良军械、粮草、药材,火速发往西京,不得有任何延误。沿途所经各州县,必须全力保障畅通,凡有推诿、延误、克扣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以叛国罪论处,先斩后奏!”

这道旨意,近乎是将西域划作了阿璃的藩镇,赋予了极大的自主权,一旦颁布,必然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那些保守派和别有用心者势必会群起攻讦。

但周显此刻别无选择,他必须用最强的信号表明他对阿璃的支持,也为西京的稳固提供制度保障。

“再,”周显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以朕之内帑(皇帝的私库),拨付黄金千两,上等江南丝绸百匹,额外犒赏西京将士。传朕口谕:朕,在长安,与他们同在此战!他们的功绩,朕铭记于心;他们的牺牲,帝国永志不忘!”

“老奴遵旨。”高潜心中巨震,深知这几道旨意的分量,连忙恭敬应下,小心翼翼地去准备诏书。

就在长安的皇帝为西域局势殚精竭虑、暗中布局的同时,数千里之外的西京城内,另一场风暴的种子正在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