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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 > 第178章 新婚燕尔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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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镇北大将军府的喜庆红绸尚未褪色,洞房内的龙凤喜烛燃了一夜,流下斑驳的烛泪。

阿璃卸去沉重的冠冕,青丝披散,依在柳彦舟肩头,窗外透入的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柳彦舟揽着她,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发丝,心中被巨大的满足与安宁填满。

多年守候,终得圆满,此刻他只愿岁月静好,永如今朝。

“阿璃,”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宿醉般的微醺,“等北境诸事平稳些,我向太子请旨,咱们回京一趟,去看看外公他们,也……也去看看我父亲。他虽……行事有差,终究是生身之父。”

提及柳文敬,他语气有些艰涩,但仍存着一丝期望,或许父亲在狱中能有所悔悟。

阿璃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柳文敬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已被秘密押解入京,结局可想而知。

她知彦舟纯孝,此刻不忍泼他冷水,只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得更深些,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与柳彦舟的结合,始于相知,终于相爱,却似乎总绕不开朝堂与家族的阴影。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李崇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公主,彦舟,可醒了?京师有六百里加急文书送到,需你二人一同过目。”

新婚不足一周。

清晨便被急务打扰,两人心下皆是一沉,迅速整理衣冠来到议事厅。

李崇、红妆、苏文清早已在场,面色皆是不豫。

厅中并无信使,只有一封摊在案上的明黄绢帛——是太子周显的亲笔密函。

信的内容,让新婚的暖意瞬间荡然无存。

太子信中言道,柳文敬押解至京后,初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然而,就在三司会审前夕,他却突然翻供,声称所有关于冯冀的指证皆是受李崇、阿璃胁迫屈打成招,目的是为铲除异己,独霸北境兵权!

他更痛哭流涕,言及自己年老昏聩,被逆子柳彦舟蒙蔽,而柳彦舟早已与阿璃暗通款曲,此番联手构陷,是为了让阿璃这个有突厥血脉的“外人”彻底掌控北境,其心可诛!

不仅如此,朝中以冯冀为首的一派官员闻风而动,联名上奏,弹劾阿璃“恃功骄纵、结党营私、任用私人(指柳彦舟)”,更隐晦重提“突厥血脉,非我族类”的旧调,质疑其忠诚。

攻势凶猛,一时间朝堂之上物议沸腾。

太子虽力压众议,暂将柳文敬收监候审,但要求北境,特别是阿璃与柳彦舟,就此事做出明晰陈情。

“无耻之尤!”苏文清气得胡须颤抖,“柳文敬这老贼,临死还要反咬一口,攀诬亲子!”

李崇面沉如水:“此乃冯冀断尾求生、反戈一击之计。柳文敬自知必死,故以残命为饵,搅浑江水,意在动摇殿对北境的信任,更要离间阿璃与彦舟。”

红妆担忧地看向脸色煞白的柳彦舟,又看看紧抿嘴唇、指节发白的阿璃。

这盆污水,不仅泼向阿璃的忠诚,更狠狠泼向了她与柳彦舟刚刚缔结的婚姻!

柳彦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亲生父亲竟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在他新婚次日,给予他致命一击。

攀诬阿璃是假,将那“逆子”与“外人”勾结的罪名扣在他头上,离间他们夫妻感情,才是真!

父亲是要用他自己的命,来毁掉他柳彦舟一生的幸福和信念!

“殿下……他……真信了?”柳彦舟的声音发紧,干涩得像被北境风沙磨过的草纸,连尾音里那点抑制不住的颤意,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那是失望,是恐惧,更是惶惑,揉在一句问话里,轻飘飘的,却沉得压心口。

李崇指尖捻着那封皱痕浅浅的密函,指节泛着冷白,语气却稳得像铸了铁:“殿下若真全信了,此刻踏进门的,就不会是这封只带口信的密函,该是捧着兵符、带着京吾卫的锁拿钦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彦舟发白的脸,又看向阿璃,又添了句,字句都切中要害:“可眼下朝议如潮,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能淹了东宫,殿下肩头的压力也轻不了。此事的关窍就两处。一是柳文敬突然翻供的动机,二是……公主你身上的“突厥血脉”……”

后半句话,李崇没说透,只在心里打了个转。

自古虎毒尚不食子,柳文敬偏要主动攀咬亲生儿子,连儿媳都拖进“通敌”的浑水里——这哪是寻常的反水?

他盯着密函上“柳文敬”三个字的墨迹,眼底沉了沉:是真被诏狱的刑具屈打成了招,还是……这封密信打从一开始,就是有人布下的局?

他浸淫官场多年,见惯了阴私算计,怎会不懂太子周显的心思?

北境兵权现掌于阿璃之手,其麾下北府新燕云骑,更是大周军中举足轻重的核心战力。

这支劲旅不仅是北境防线的支柱,更直接影响着全国的军事格局。

太子此举,明着是查“通敌案”,暗里未必没有敲打北境诸将的深意——既是试探,也是警告,断不容底下人有半分越界的心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柳彦舟身上。

他是柳文敬之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今父亲攀咬儿子与儿媳通敌,无论真假,柳彦舟的身份都变得无比尴尬且敏感。

阿璃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柳彦舟冰凉颤抖的手。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柳彦舟脸上,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我信太子殿下。彦舟你不必过于忧思!”

短短数字,如同暖流注入冰河。

柳彦舟猛地抬头,望进阿璃毫无保留信任的眼底,心中巨震,翻涌的屈辱、愤怒、悲凉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我信少主!”红妆立刻道,“阿璃少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云州上下谁人不知?”

苏文清捻须点头:“当务之急,是尽快上书自辩,陈明事实。将柳文敬在云州的罪证,尤其是那些与冯冀往来的密信副本,以及他攀诬前后的矛盾之处,详细呈报陛下。同时,云州军政一切照常,以不变应万变,用北境的安稳来回击谗言!”

李崇沉吟道:“自辩书需联名,我与阿璃公主为主,苏先生、红妆,乃至阿史那默、巴图等皆可附议,以示北境军民一心。至于彦舟……”他看向柳彦舟,“你需避嫌,暂不宜在奏章上署名。而且,我建议你,即日卸去云州医官与太子特使等相关职务,暂以白身留于府中。”

这是最稳妥的安排,意在保护柳彦舟,也避免授人口实。

柳彦舟岂能不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挣开阿璃的手,后退一步,对着李崇、阿璃及众人深深一揖:“彦舟明白。即日起,便卸去所有职司,闭门谢客,静候朝廷调查。绝不让李将军、公主为难!”

“彦舟!”阿璃心中一痛。

柳彦舟直起身,看向阿璃,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阿璃,清者自清。我柳彦舟行事,无愧天地,无愧君父,更无愧于你。你安心处理政务,稳住北境,便是对我最大的信任。”

他又对李崇等人道,“诸位大人,彦舟在此,若有任何查询,随传随到,必知无不言!”

他表现得异常冷静克制,但微微颤抖的袖口和眼底深藏的痛楚,却瞒不过最亲近的人。

阿璃知他心中苦楚,更胜自己百倍。

新婚燕尔,红烛未冷,便遭此晴天霹雳。

恩爱的夫妻,转眼间因至亲的构陷而需避嫌疏离。

柳彦舟搬离了镇北大将军府正院,住进了偏院一处僻静厢房。美其名曰“静候调查”,实则是无形的软禁与隔阂。

白日里,阿璃与李崇等人忙于撰写奏章,稳定军心民心,与京中来使周旋。

夜晚,阿璃独自回到空旷的新房,触目所及皆是喜庆的红色,却只觉得刺眼冰凉。

而一墙之隔的偏院里,柳彦舟对灯独坐,面前摊着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父亲狰狞的攀诬、朝臣可能的讥讽、阿璃强作镇定的面容,在他脑中交织盘旋。

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不仅考验着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更将这对新婚夫妻卷入了更深的朝堂漩涡之中。

柳文敬用性命点燃的这把火,才刚刚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