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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天牢,潮气混着霉味钻进衣领,只剩墙角那盏油灯苟延残喘,昏黄的光在石壁上拖出长长的影,将萧策与苏凝的身影拉得愈发疲惫。

铁门外,黑甲卫的脚步声踩着固定的轨迹来回碾过,甲叶碰撞的“叮啷”声像浸了冰的催命鼓,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震得胸腔发紧。

“石敢兄弟……”苏凝轻轻靠在萧策肩头,手小心翼翼覆在隆起的腹部,指尖能隐约触到胎儿微弱的动静,声音轻得似要被风卷走,“我们不能让他白死,更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见不到爹娘。”

萧策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泛出青白色,石敢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又撞进脑海。

那人为了护他们突围,胸口被沈从安的手下捅出个血窟窿,最后一口气还在喊“王爷快走”。

“我知道。”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沈从安急着杀我,是怕皇帝醒转翻案。陛下病重前就查过他贪墨军饷的事,不过是被他用假药迷晕,软禁在养心殿了。只要撑到明日,苏学士和燕云十八骑的兄弟,定会有办法。”

话音刚落,铁窗缝里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不是老鼠啃噬木梁的细碎声,倒像是细针一点点挑开木缝的滞涩感。

萧策瞬间绷紧脊背,目光如鹰隼般扫向窗口,只见一缕粗麻绳从缝里慢慢递进来,绳尾系着片干枯发脆的黄芪叶——那是北境医帐的记号,是陈婆!

“王爷,苏姑娘。”陈婆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木缝钻进来时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像浸了冷霜的棉线,“老身借着给天牢送馊饭的由头混进来的,守卫查得紧,只能待片刻。”

她顿了顿,麻绳又往里送了送,“油纸包里是安胎药,刚温过的,苏姑娘赶紧煎了喝,孩子不能出事。”

苏凝慌忙伸手去接,指尖触到油纸包的瞬间,温热顺着指缝漫上来,眼眶倏地红了。

陈婆年近五旬,一双腿早年在北境冻过,走快了就疼,如今为了送这包药,不知要在黑甲卫的刀光里绕多少路、编多少谎话。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医帐,陈婆趁人不注意塞给她一小包安胎丸,低声说“姑娘放心,老身当年在军中护过多少军嫂,定护着你和孩子”,那时只当是句寻常安慰,如今却成了黑牢里唯一的光。

“苏学士还让老身带话。”陈婆的声音又低了些,隐约能听见远处巡逻的脚步声,“明日押解途中,赵烈会在东街酒肆二楼放穿云箭,箭杆上有狼图腾,信就绑在箭尾;午门广场东南角,红妆和秦虎带着旧部等着,见‘狼旗动’就冲出来接应。”

“陈婆,您快走吧,再待下去要被发现了。”萧策按住苏凝的手,声音里藏着急意,“明日若能脱险,萧策必报今日之恩。”

“王爷说的什么浑话!”陈婆的声音突然带了哽咽,像被风呛住,“老身那儿子,十年前死在雁门关,尸体埋在乱葬岗里,是王爷亲自带着人刨了三天,把他尸骨裹在您的披风里送回来的……这份恩,老身记了十年。如今护着您和少主,是老身心甘情愿的,这条命算什么!”

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一缕淡淡的药香从窗缝飘进来,混着天牢的霉味,竟也透出几分暖意。

苏凝小心地拆开油纸包,将褐色的药渣倒进缺了口的瓦罐,又从墙角舀了点雪水,借着油灯的火慢慢熬煮。

火苗晃了晃,映着她垂眸的模样,指尖冻得发红,却动作轻柔得怕碰坏了什么。

萧策蹲下身,捡起地上半根断裂的木筷,在潮湿的泥地上画午门的轮廓。

哪里是侍卫换岗的死角,哪里的石阶下能藏人,哪里的立柱后有通向外城的暗渠,都是当年他陪皇帝阅兵时,一笔一画记在心里的细节。

“明日押解肯定走东街。”他指着地上的划痕,木筷尖沾了泥,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印子,“那条路百姓多,沈从安想借着‘反贼被擒’震慑民心。东街拐角有棵老槐树,树干粗得能藏两个人,赵烈的箭应该从那里射来。我们拿到密信,就知道红妆他们的具体布防了。”

苏凝端着熬好的药,用嘴吹了吹热气,递到萧策面前:“阿策,不管明日结果如何,我都跟你一起。若孩子能平安出生,男孩就叫念石,记着石敢兄弟的恩;若是女孩,就叫阿璃,愿她像北境的琉璃草一样,虽生在寒地,却能熬得过冬天,也记着您护过的那些北境百姓。”

“琉璃……”萧策轻声重复,将苏凝冰凉的手握在掌心,“琉璃易碎,需要我们拼尽全力去守护。但它的光芒,能折射出最绚烂的色彩,照亮黑暗。我们的阿璃,会带着我们的希望,活出比我们更耀眼的人生。”

这一刻,天牢的阴冷仿佛被这个尚未出世的名字驱散了片刻。

萧策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液滑过喉咙,顺着食道暖下去,将冻僵的五脏六腑都焐热了。

他伸手握住苏凝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粝感:“会平安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北境看春天,看漫山的琉璃草,还要给孩子缝狼图腾的内衬,让他知道自己是燕云十八骑的后代,绝不会让沈从安得逞。”

油灯的光又晃了晃,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在满是绝望的天牢里,攥住了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

天快亮时,牢房的铁门突然被“哐当”一声拉开,冷风裹着杀气灌进来,十几个黑甲卫举着长刀冲进来,刀刃上还沾着晨露。

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奉九千岁(李公公)令,押解反贼萧策、苏凝,前往午门问斩!”

“九千岁?”萧策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一切,“陛下呢?!你们把陛下怎么了?!”

沈从安得意一笑:“陛下龙体欠安,正在静养。如今朝政由九千岁代为执掌。萧策,你以为你输给我了?不,你是输给了这天下大势!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萧策扶着苏凝慢慢站起来,刻意放慢了脚步。

他在等,等东街拐角的那支穿云箭,等燕云十八骑旧部的信号。

黑甲卫不耐烦地推搡着他们,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跟在身后。

走到东街时,果然如萧策所料,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

有人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敢看;有人却偷偷抹眼泪,目光落在萧策身上时,满是疼惜。

当年萧策在北境护流民、分粮食、打匈奴的事,早就在京城传遍了,谁都知道他是冤枉的。

突然,一个老汉从人群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个散着热气的窝头,“王爷!您是冤枉的!这是老汉我刚买的窝头,您吃一口吧!就算是……就算是送您一程也好啊!”

“放肆!”校尉一脚踹在老汉胸口,老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

校尉的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刃贴着皮肤,“再敢胡言乱语,连你一起斩了,让你跟这反贼作伴!”

就在这时,东街酒肆的二楼窗户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是穿云箭!

箭杆划破空气的“咻”声格外清晰,箭杆上的狼图腾在晨光下闪着冷光,直朝着萧策的方向射来。

萧策眼疾手快,趁黑甲卫的注意力都被老汉吸引,猛地侧身,伸手抓住箭杆,指尖触到熟悉的狼图腾,心里一松,迅速将箭塞进袖中。

校尉察觉不对,刚要上前搜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沈从安派来的督战队,手里举着“延误问斩者,同罪”的令牌,催着尽快抵达午门。

校尉脸色一变,不敢耽搁,只能狠狠推了萧策一把,押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却没看见萧策的手指在袖中快速展开箭尾的密信,上面的字简练却有力:“午门东南角,三炷香后,狼旗起,旧部冲。”

走到午门广场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金色的光洒在青砖上,却照不进广场上的压抑。

广场上挤满了百姓,沈从安早已坐在高台上,手里握着那把沾过石敢鲜血的长剑,剑身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却依旧透着杀气。

萧策扶着苏凝站在高台之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东南角。

那里站着几个穿粗布衣裳的汉子,腰间鼓鼓的,显然藏着兵器;人群中,陈婆抱着个布包,正一点点往高台附近挪动,布包里露出半截药箱的角,眼神坚定地朝着苏凝的方向望了一眼。

萧策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悄悄握住苏凝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写了个“安”字。

一笔一画,既是安慰,也是承诺。

袖中的密信早已被他揉成粉末,风一吹,散在午门的青砖上,像燕云十八骑旧部的决心,无声,却比钢铁还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