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大殿中三百“流民”同时仰头,眼中红光暴涨。
他们不再诵经,而是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布帛碎裂声此起彼伏,露出底下——不是人的皮肤,而是一片片黑色的、仿佛鱼鳞般的东西。
那些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光,密密麻麻覆盖全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流民”们的脸也开始变化,五官逐渐模糊,眼睛完全变成血红色,嘴巴裂开,露出细密的尖牙。
他们已不是人。
是……某种东西的容器。
佛像缓缓抬起手臂。
手臂上,黑色的物质如活物般流动,沿着手臂向下,流向那些正在异变的“流民”。
第一滴黑色物质滴落在一个“流民”头顶。
“嗤——”
白烟冒起。
那“流民”浑身剧烈颤抖,发出非人的嘶吼。
但他的身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肌肉隆起,骨骼拔高,皮肤彻底被黑色鳞片覆盖。
转眼间,一个身高丈余、浑身黑鳞、形如恶鬼的怪物,出现在大殿中。
“吼——!!!”
怪物仰天咆哮,声浪震得大殿梁柱簌簌落灰。
一滴,又一滴。
黑色物质不断滴落。
一个又一个“流民”完成蜕变。
半炷香后,大殿中站着的,已是三百头狰狞魔物。
佛像收回手臂,眼中的红光略微暗淡了些。
但它笑了。
无声的笑。
“去吧……”
“去京城……”
“去把那个人……带到吾面前……”
三百魔物同时转身,撞破大殿墙壁,冲出寺庙,没入山林。
它们的速度极快,在夜色中如鬼魅穿梭,所过之处,草木枯死,鸟兽绝迹。
五台山的夜,彻底被黑暗吞噬。
同一夜,北京。
正月十四,子时。
距离大典只剩十二个时辰。
陈天没睡。
他站在乾清宫屋顶,看着满月渐盈。
明天,就是月圆之夜。
“陛下。”
影七悄无声息地出现。
“都准备好了?”
“是。”
影七低声道,“夜不收三百精锐已埋伏在英烈祠周围,神机营一千火枪手封锁所有路口,京营五千兵马在城外待命。三大藩王的护卫,兵器已全部收缴,只留贴身短刃。”
“白莲教那边呢?”
“已摸清他们在京城的三个据点,共计一百二十七人,领头的是个叫‘无生老母’的女人,确实已入神藏境。另外,江南士绅在京的家人,共联络了十七家镖局、武馆,约四百人。”
“四百人……”
陈天轻笑,“加上白莲教一百多人,三大藩王的护卫六百人,还有那些暗中串联的官员、勋贵……差不多一千五百人。”
“陛下,要不要提前……”
“不必。”
陈天摆手,“让他们来。明天的大典,朕要当着全城人的面,清理门户。”
他顿了顿:“五台山那边有消息吗?”
影七摇头:“自黑雾升起后,再无任何消息传出。三千边军死守封锁线,但山中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了。”
陈天沉默。
这片土地的历史太古老了,越是了解,就越是令人心惊,特别是魔潮之乱之后,天地之间的一切似乎都产生了变化。
最先开始的五台山,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但现在,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传令给山西总兵:无论如何,守住封锁线。等朕处理完京城之事,立刻赶去。”
“诺。”
影七退下后,陈天在屋顶又站了一个时辰。
直到月过中天,他才回到殿中。
桌上,摆着一份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江南十六家士绅、三大藩王及其党羽、白莲教头目、串联的官员……
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罪名。
陈天提起朱笔,在名单最上方,写下四个字:
肃清朝堂。
笔锋凌厉,如刀似剑。
正月十五,午时。
北京城万人空巷。
所有人都涌向英烈祠,不是去参加大典,他们没资格,只能在外围观看。
是去看热闹,看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盛事。
英烈祠前广场,早已人山人海。
广场中央,搭起一座三丈高台,铺着明黄地毯。
高台两侧,文武百官按品级站立,勋贵重臣列于前排。
三大藩王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福王朱常洵肥硕的身躯裹在蟒袍里,满脸油汗;桂王朱常瀛身材瘦削,眼神阴鸷;唐王朱聿键则一身朴素布衣,面色平静。
高台正前方,十六个木笼一字排开。
笼中关着的,正是江南十六家士绅的家主。
他们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有的哭嚎,有的咒骂,有的瘫软如泥。
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就是苏州张百万!听说家产上千万两!”
“活该!魔灾时囤积粮食,害死多少人!”
“旁边那个是松江李半城吧?逼死佃户三十七人,早该杀了!”
“陛下英明!”
“陛下万岁!”
欢呼声渐起,如海浪般席卷广场。
午时三刻,钟鼓齐鸣。
“陛下驾到——!”
陈天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缓步登上高台。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杨廷麟,周云。
周云穿着夜不收制服,腰佩长刀,眼神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震天。
“平身。”
陈天走到高台中央,环视众人,开门见山:
“今日开元大典,朕只说三件事。”
“第一,新政不会停。”
“土地会继续分,武院会继续建,科举会继续改,海贸会继续开。”
“谁反对,朕就铲了谁。”
话音落下,广场寂静。
福王、桂王脸色微变。
“第二。”
陈天指向那十六个木笼,“这些人,勾结外夷,侵占民田,贿赂官员,对抗新政。按律,当斩。”
他顿了顿:“但朕今天,给他们一个机会。”
众人一愣。
“机会?”
福王忍不住开口,“陛下,国法森严,岂能……”
“朕没问你。”
陈天冷冷打断他。
福王脸色一僵,不敢再说。
陈天看向木笼:“你们十六家,在江南经营百年,树大根深。朕若杀了你们,你们的子孙、门人、故旧,必会记恨,必会报复。”
“所以今天,朕给你们选择。”
“第一,认罪伏法,家产充公,但朕可保你们子孙性命,不诛连。”
“第二,继续顽抗,满门抄斩,九族流放。”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选吧。”
木笼中,十六人面面相觑。
片刻,苏州张百万第一个嘶吼:“陈天!你个逆贼!篡位夺权,残害忠良!我张家世代忠良,宁死不屈!”
“好。”
陈天点头,“张家,满门抄斩,九族流放。”
张百万呆住。
他以为陈天只是吓唬人,可是没想到他真敢这么干。
“下一个。”
松江李半城瘫软在地:“我……我认罪……家产全交……求陛下饶我子孙……”
“李家,家主斩首,家产充公,子孙不诛连。”
“谢……谢陛下……”
一个接一个。
十六人中,九人选择顽抗,七人选择认罪。
选择顽抗的,当场宣布满门抄斩。
选择认罪的,只斩家主。
刑部尚书亲自监刑。
刽子手提着鬼头刀走上高台。
“行刑——!”
手起刀落。
一颗颗头颅滚落,鲜血染红高台。
广场上,百姓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欢呼。
“杀得好!”
“陛下圣明!”
“这些蛀虫,早该杀了!”
欢呼声中,福王、桂王脸色惨白。
唐王依旧平静,但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陈天转身,看向三位藩王:
“现在,该你们了。”
福王浑身一颤:“陛下……臣……臣无罪啊!”
“无罪?”
陈天笑了,“朱常洵,你封地洛阳,良田三十万亩,佃户五万,年收租米百万石。魔灾时,你不但不开仓赈灾,反而抬高粮价,逼死灾民三千七百四十二人。这,叫无罪?”
福王噗通跪倒:“陛下……臣……臣知罪!臣愿交出所有田产,只求陛下饶命!”
“晚了。”
陈天摇头,“朕给过你机会。正月十五之前,你若主动上缴田产,朕可饶你。但你做了什么?暗中串联朝臣,贿赂官员,密谋逼宫。”
他看向桂王:“朱常瀛,你封地衡州,私蓄甲兵八千,勾结土司,意图不轨。魔灾时,你按兵不动,坐视湖广糜烂。这,叫无罪?”
桂王咬牙:“陛下!臣……臣是藩王,按祖制可拥护卫!”
“祖制?”
“你也配讲祖制,朱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朕承认你们这些藩王,不过是因为先帝。”
不过陈天也只是名义上的承认,至于钱粮,不好意思,没有。
毕竟对于陈天来说,国家是谁的无所谓,叫什么名字亦是无所谓,只要他自己的目的实现了就行。
而且陈天发现在这方世界建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你简简单单宣布建立就建立了,而是需要走一大堆流程,花费大量的时间,这也是陈天没有灭亡大明,而是直接继位大明皇帝的主要原因。
陈天冷笑,“况且,太祖祖制,藩王护卫不得超过三千。你八千甲兵,是护卫,还是私军?”
桂王语塞。
陈天看向唐王:“朱聿键,你呢?”
唐王跪倒:“臣有罪。”
“何罪?”
“臣身为宗室,见百姓困苦而无力相助,见朝政弊端而不敢直言,此乃大罪。”
陈天盯着他看了很久:“你倒是老实。”
“臣不敢欺君。”
“好。”
陈天点头,“唐王朱聿键,削去王爵,降为郡王,收回封地,留京居住。”
唐王重重磕头:“谢陛下隆恩!”
福王、桂王傻眼了。
“陛下!臣也愿削爵!臣也愿交地!”福王哭嚎。
“臣也愿意!”桂王急道。
“晚了。”
陈天摆手,“福王朱常洵、桂王朱常瀛,削去王爵,废为庶人,押入诏狱,秋后问斩。”
“不——!!!”
两人嘶吼,被夜不收拖了下去。
广场再次寂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高台上那位年轻的皇帝。
一日之间,斩十六士绅,废三大藩王。
这是何等雷霆手段!
“现在。”
陈天看向百官,“该你们了。”
百官齐刷刷跪倒。
“臣等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吗?”
陈天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杨廷麟,念。”
杨廷麟接过名单,朗声念道:
“吏部侍郎王仁,收受江南士绅贿赂三万两,为其子谋取苏州知府之位。”
“户部郎中李成,勾结福王,私吞赈灾粮款五万石。”
“兵部主事赵伊,泄露军机于白莲教,致苏州卫叛乱。”
一个又一个名字,一条又一条罪状。
每念一个,就有一人被夜不收拖出队列。
短短一刻钟,二十七名官员被拿下。
“这些人,押入诏狱,严加审讯。凡有牵连者,一并查处。”
陈天环视剩下的官员:“你们之中,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自首,朕可从轻发落。等朕查出来……”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片刻,又有五人颤抖着出列,跪地认罪。
“很好。”
陈天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五人,革职,抄没赃款,永不录用,但可免死。”
五人痛哭流涕:“谢陛下!谢陛下!”
清理完朝堂,已是申时。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天际。
陈天站在高台上,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缓缓开口:
“今日,朕杀了很多人,废了很多人。”
“有人会骂朕暴君,有人会恨朕入骨。”
“但朕不在乎。”
“朕在乎的,是天下四千万百姓能不能吃饱饭,是有没有孩子因为没钱上不起学,是下一次灾难来临时,大明还能不能挺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所以,新政必须推行!”
“武道必须普及!”
“海贸必须开通!”
“谁挡路,朕就杀谁!”
“哪怕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朕,也在所不惜!”
广场寂静。
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欢呼声中,陈天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时——
“轰!!!”
一声巨响,从北方传来。
地面剧烈震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天猛地转头,望向北方。
那里是……五台山方向。
“陛下!”
影七飞身跃上高台,脸色煞白,“五台山急报!黑雾……黑雾冲破了封锁线!三千边军……全军覆没!”
“什么?!”
“黑雾中……有怪物冲出!正朝京城方向袭来!最多……三个时辰就到!”
广场瞬间大乱。
百姓惊恐,官员失措。
陈天握紧拳头。
果然,五台山的危机,还是爆发了。
而且,来得这么快。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传令!”
他厉声喝道,“全城戒严!百姓速速回家,闭门不出!京营上城墙,准备守城!神机营、夜不收,随朕出城迎敌!”
命令迅速传达。
混乱中,陈天看向周云:“怕吗?”
周云拔出长刀:“不怕!”
“好。”
陈天拍了拍他肩膀,“跟朕去杀魔。”
“诺!”
一刻钟后,北京城九门紧闭。
城墙上,京营士兵严阵以待。
城下,陈天命周云率神机营一千火枪手、夜不收三百精锐,列阵以待。
远处,地平线上,黑雾如潮水般涌来。
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狰狞身影。
嘶吼声,越来越近。
“陛下。”
周云策马赶来,“让臣去吧!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亲临险地?”
“正因为是险地,朕才必须去。”
陈天看着越来越近的黑雾,“这些魔物是因朕而来,也该由朕解决。”
他顿了顿:“周云,你派人和杨廷麟说,之后朕若是暂时回不来……”
“陛下!”
“听朕说完。”
陈天平静道,“朕若是暂时回不来,你和杨廷麟暂时管理朝政,继续推行新政。记住:武道、海贸、格物,这三条路,必须走下去。”
“臣……遵旨。”
周云泪流满面。
陈天笑了:“别哭。朕还没那么容易死。”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将士:
“诸位!魔物来袭,欲毁我京城,杀我百姓!”
“你们身后,是父母妻儿,是家园故土!”
“今日这一战,不是为了朕,是为了他们!”
“随朕——杀魔!!!”
“杀——!!!”
怒吼声震天。
陈天一步踏入虚空,冲向黑雾。
武道修炼,元丹境可暂时踏足虚空,唯有被称作武道大能的法相境,才可长时间滞留于虚空之中。
身后,周云,以及千军万马,紧随其后。
夕阳如血,照在战场上。
而在黑雾深处,那尊黑色的佛像,正缓缓睁开第三只眼睛。
眼睛里,倒映着陈天冲锋的身影。
“终于……来了……”
佛像笑了。
“吾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