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一声令下,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传来厮杀声的山谷。
谷内景象惨不忍睹。
一支约二三十辆大车的商队被堵在狭窄处,货物散落一地,十余名商队护卫已倒在血泊中,仅剩三四人在苦苦支撑。
而围攻他们的,并非寻常土匪,而是二十余名身着杂乱皮袄、手持弯刀弓箭,口中发出怪异呼哨的骑兵。
这些人马术娴熟,出手狠辣,带着一股草原蛮荒的戾气。
“是蒙古鞑子!”赵胜眼尖,厉声喝道。
那些蒙古骑兵也发现了陈天这一小队不速之客,为首一个头目叽里咕噜喊了一声,立刻分出一半人马,张弓搭箭,朝着陈天他们泼洒出一片箭雨!
“保护督师!”赵猛大喝,就要上前。
“不必!”
陈天冷喝一声,猛地从马背上跃起,满级《追风逐电》身法施展,人在半空,已避开大部分箭矢,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数道寒星激射而出。
那是他闲暇时打磨的几枚铁蒺藜,此刻灌注了精纯的磐石真气,速度快得惊人。
“噗噗噗!”
三名蒙古弓手应声落马,眉心或咽喉处皆嵌着一枚乌黑的铁蒺藜,瞬间毙命!
陈天身形落地,毫不停滞,如同猛虎般撞入蒙古骑兵队中,他没有用刀,双拳如同重锤,磐石真气勃发。
“嘭!嘭!”
拳风过处,人仰马翻!
这些蒙古骑兵虽悍勇,但个体实力多在凝脉境,如何挡得住真气境后期、身负满级功法的陈天?
只见他身影过处,如同狂风扫落叶,拳、掌、指、肘,皆是杀人之术!
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名蒙古骑兵筋断骨折,跌落马下!
侯三、赵胜等人见状,士气大振,发一声喊,也挥刀加入战团。
剩下的蒙古骑兵见首领瞬间被杀,来人又凶猛如魔神,顿时胆寒,发一声喊,调转马头,狼狈不堪地逃入深山。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商队幸存者惊魂未定,看着满地蒙古骑兵的尸体和那如同战神般屹立的青衫年轻人,纷纷跪地叩谢:“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多谢将军!”
陈天扶起为首的商队管事,问道:“你们是何处商队?这些鞑子为何在此劫掠?”
那管事心有余悸道:“回将军,小的是大同‘福隆昌’商号的,往关外贩些茶叶布匹,换些皮货回来。近来边关不宁,这些鞑子小股人马渗透进来劫掠商旅是常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敢深入到这里……”
大同……边关不宁……
陈天目光微凝。
人还未到任地,现实的残酷已经扑面而来。
他让商队自行收拾,并未表明身份,便带着众人继续上路。
越往西北走,景象越发荒凉。
田地荒芜,村落残破,流民乞丐随处可见,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官道上,时常能看到倒毙的饿殍,无人收殓。
偶尔遇到小股的边军巡逻队,也是衣甲不全,面有菜色,看到陈天这一行骑士,非但没有盘查,反而远远避开,眼神闪烁,带着畏惧和麻木。
这与山海关那边军容虽疲敝但尚存一丝血性的情况,截然不同。
压抑,死寂,如同一片被遗忘的土地。
历经近半个月的跋涉,穿越燕山,渡过桑干河,那座号称“北方锁钥”的雄城——大同,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然而,当陈天勒马远眺时,心却沉了下去。
城墙高大,却可见多处残破,修补的痕迹粗糙不堪。
护城河几近干涸,布满垃圾。
城头旌旗歪斜,守城的兵士缩在垛口后,无精打采。
这就是大明九边重镇之首?这就是他即将执掌的宣大核心?
一行人来到城下,城门守卫懒洋洋地上前盘问。
当陈天亮出宣大总督的印信和圣旨时,那几个兵士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队官员将领乱哄哄地迎了出来。
为首的三人,气质各异。
中间一人,年约四旬,面色微黑,眼神精明,穿着二品文官绯袍,乃是山西巡抚许鼎臣。
他左侧一人,面色白净,三缕长须,神色略带倨傲,是宣府巡抚陈新甲。
右侧一人,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穿着总兵官服,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审视,正是大同总兵姜镶!
其后跟着大同巡抚胡沾恩、宣大巡按御史张任学、宣府总兵王朴、山西总兵张应昌,以及阳和卫副总兵姜瑄等一众文武官员。
至于原宣府总兵黑云龙在山海关魔潮结束之后,已经被调任到其他的地方了。
“下官(末将)等,恭迎督师大人!”以许鼎臣为首,众人躬身行礼,声音参差不齐。
陈天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群未来的下属,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许鼎臣看似恭敬,眼底却藏着审视与计算。
陈新甲神态倨傲,似乎对他这个空降总督并不太买账。
姜镶目光锐利,带着军头特有的强悍和隐隐的敌意。
王朴一脸痞气,眼神飘忽。
张任学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
胡沾恩则是一副苦瓜脸,仿佛天要塌下来。
……
“诸位免礼。”
陈天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本督奉旨总督宣大,日后还需与诸位同舟共济,共固边防。”
“督师一路辛苦,请先入城,至总督行辕歇息,下官等已备下接风宴席。”许鼎臣上前一步,恭敬说道。
陈天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策马进入大同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令人心寒。
街道肮脏,污水横流,两侧店铺大多关门歇业,行人面黄肌瘦,眼神躲闪。
偶尔有兵丁走过,也是歪戴帽子,斜挎腰刀,毫无军纪可言。
所谓的总督行辕,不过是一处略显宽敞、但同样破败的官衙,门楣上的油漆都已剥落。
接风宴设在行辕大堂,菜肴还算丰盛,但席间气氛却异常沉闷和诡异。
许鼎臣、陈新甲等人言语间多是客套敷衍,不断诉苦,言及粮饷如何短缺,边军如何困苦,蒙古如何猖獗,魔患如何难除,潜台词无非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来了也没用”。
姜镶、王朴等武将则大多沉默饮酒,偶尔目光交汇,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漠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天放下筷子,目光扫视全场,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本督初来乍到,于宣大情势尚不熟悉。”
陈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明日辰时,总督府大堂,所有文武官员,依制前来点卯、议事。各部、各镇之兵员、粮饷、器械、防务册籍,一并带来。本督要亲眼看看,这宣大的家底,究竟如何。”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应诺,但眼神中的闪烁,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宴席草草散去。
第二天辰时,总督府大堂。
陈天高坐主位,身后站着赵胜、侯三等亲卫,如同磐石。
下方文武官员分列左右,比起昨日,人似乎到得齐了些,但气氛更加凝重。
各镇、各部呈上的册籍堆积如山。
陈天随手拿起一本大同镇的兵员册,翻开。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籍贯、饷银,看似毫无破绽。
但他只是略一感知,便发现这册子纸张崭新,墨迹也未完全干透,分明是近期赶造出来的。
“姜总兵,”陈天看向姜镶,语气平淡,“这兵员册,是何时所造?”
姜镶面色不变,拱手道:“回督师,乃是上月核对后重新誊录的。”
“哦?”
陈天拿起另一本宣府镇的粮饷册,同样发现问题,“王总兵,宣府镇去年领取的十万石粮饷,如今库存几何?可曾足额发放到士卒手中?”
王朴打了个哈哈,满不在乎道:“督师明鉴,边关艰苦,粮饷转运损耗巨大,加上兄弟们也要吃饭……这个,库存嘛,自然是有一些的,发放也一直在进行,只是难免有些延迟……”
“延迟?”
陈天冷笑一声,将册子重重拍在案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颤!
“本督一路行来,所见边军,面有菜色,衣甲不全!所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而这册籍之上,却是兵员满额,粮饷‘充足’!”
“你们当本督是三岁孩童吗?!”
他声音陡然转厉,一股冰冷的杀意伴随着真气境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堂。
许鼎臣、陈新甲等文官脸色发白。
姜镶、王朴等武将也是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天。
他们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总督,竟如此强势,丝毫不留情面!
“吃空饷,喝兵血,克扣粮饷,军备废弛!”
陈天目光如刀,逐一扫过在场的将领,“这就是你们给本督看的‘家底’?这就是我大明宣大防线的现状?!”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些低级官员甚至吓得双腿发抖。
巡按御史张任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姜镶和王朴,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陈天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冰冷。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烂摊子,更是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泥潭!
从上到下,几乎烂透了!
他知道,此刻不能退让。
虽然宣大地区不似山海关一般有朱梅这样的元丹境界强者,但是姜镶、王朴等人也是武道第四境罡气境界的强者。
虽然他才真气境界,不过一旦示弱,他将永远无法在这里立足。
而且他现在有总督官位,可以调动宣大地区的地脉国运加持,虽说达不到元丹境界,但是罡气境界还是能做到的,这也是他一上任就大刀阔斧整顿的主要原因。
毕竟强大的实力就是底气!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所有册籍,给本督重新核查!”
陈天声音斩钉截铁,“由张任学御史牵头,总督府派人协同,给本督一营一哨、一分一厘地查!”
“七日之内,本督要看到真实的兵员、粮饷数目!”
“七日之后,若再有虚报、隐瞒者……”陈天的手,缓缓按在了身旁那柄尚方宝剑的剑柄之上,冰冷的寒意让所有人脊背发凉,“休怪本督……剑下无情!”
是夜,陈天独自一人,登上了大同镇的北城墙。
塞外的寒风呼啸而来,卷起他的衣袍,放眼望去,月光下是苍茫无际的黑暗原野,远处阴山山脉如同匍匐的巨兽,隐隐传来狼嚎之声。
脚下这座雄城,内部腐朽不堪,外部强敌环伺。
蒙古骑兵如同幽灵般在边境游荡。
后金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神秘的魔患在阴影中滋生。
朝中的黑手依旧虎视眈眈。
内部的军头、官僚结成了牢固的利益网络。
百废待兴,步步杀机。
但陈天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一股压抑已久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腐朽的,就由我来打破!
这混乱的,就由我来整肃!
这威胁的,就由我来荡平!
山海关是他的起点,而这宣大,将是他真正崛起的基石!
他要在这里,打造一支无敌的铁军!
他要在这里,建立起稳固的后方!
他要在这里,扫清一切魑魅魍魉!
他要让这宣大之地,成为插在敌人心脏的一柄利剑,成为守护华夏北疆的钢铁长城!
陈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那不可知的未来,坚定如铁。
他的宣大时代,正式开启。
就在陈天于城头立下决心之时,大同城内,总兵府中,姜镶狠狠将酒杯摔在地上,面目狰狞:“查账?想动老子的根基?哼,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总督,能不能活着见到七天后的太阳!去,把‘黑风’的人叫来!”
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悄然退去。
与此同时,宣府镇的王朴,也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看着信上的内容,他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