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定时空,心照晨光
苏铭轩的安排简洁高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早膳过后,夏思凝便通过圣地特有的传讯秘法,将苏铭轩关于“混沌镇空符”的承诺与安排,连同那稳如磐石的“时机将至,静待便可”八字真言,一并传回了瑶光圣地。可以想见,正为时光坟场“溃烂区”扩散而焦头烂额的月无暇与圣地高层,在接到这讯息时,会是何等如释重负,又是何等惊叹于苏铭轩手段之莫测。
听涛轩内,苏铭轩并未立刻着手炼制那所谓的“混沌镇空符”。他先是慢条斯理地饮尽了婉儿新沏的一壶“静心云露”,又随手翻阅了几本婉儿从万法阁借来的、记载上古地理与星象异变的杂记,姿态悠闲得仿佛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消遣。
婉儿则按照吩咐,乖乖留在轩内静修。她没有再去星辉花海,而是在自己厢房外的临水小轩中盘膝坐下。此处视野开阔,正对着一池碧水与几丛翠竹,灵气氤氲,心神易静。她闭上眼,试图摒除杂念,沉入对星海传承与自身星辰之道的感悟中。
然而,心境已非昨日。昨夜那紧密的怀抱、温热的吐息、以及那仿佛烙印在身心深处的“门禁”宣告,如同投入心湖的炽热星辰,余温久久不散。她每每凝神,那些画面与触感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带着羞人的热度,搅动她原本清明的神思。更令她心慌的是,身体深处似乎也记住了那份紧密相贴的触感,每当回忆起来,便会泛起一阵陌生而令她脸红的细微悸动。
“婉儿,静心。”苏铭轩的声音忽然在她神宫中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清凉意蕴,瞬间抚平了她心湖的燥热与杂念。“星海传承浩瀚,你之心神便是承载它的舟楫。舟楫不固,如何渡得瀚海?那些许旖念,亦是红尘烟火,无需刻意排斥,引之为锚,而非浪,则心神自定。”
他的指点总是这般恰到好处,既点破她的困境,又给予明确的解决之道——不抗拒,不沉溺,将其化为稳定心神的“锚”。婉儿心中豁然开朗,依言而行,不再强行驱散那些带着羞意的念头,而是将其视为与少爷羁绊的一部分,坦然接纳,作为自己存在于当下、存在于他身边的切实证明。果然,心绪很快便沉静下来,对传承的感悟与星力的流转,也变得愈发顺畅圆融。
她进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入定状态,周身星辉自然流淌,与周遭的水汽、竹影隐隐共鸣,额间源初石纹散发着一层温润清光。
苏铭轩在远处主室窗边,神识感知到婉儿气息的变化,嘴角微弯。这丫头,悟性确是不错,一点就透。
见婉儿已步入正轨,他才收回关注,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
炼制“混沌镇空符”,对他而言,确实算不上一件需要郑重其事的大事。他并未去专门的制符静室,也未准备什么天材地宝作为符基。只是信步走到听涛轩后的一片青玉平台之上,此处视野开阔,正对神域无垠天穹。
他伸出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上。一缕精纯至极、仿佛蕴含开天辟地之初所有可能的混沌之气,自他掌心袅袅升起,初时细若游丝,随即迅速壮大、凝实,化作一团人头大小、不断翻滚变幻着灰蒙蒙光泽的气团。
这团混沌之气,便是符基,亦是符胆,更是符文的全部。
苏铭轩左手并指如剑,凌空虚划。指尖并无灵光闪耀,但随着他手指的划动,那团混沌之气便如同最温顺的泥坯,被无形的刻刀精准地雕琢、塑形。一道道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至高时空道则与“定义”、“抚平”意境的玄奥纹路,被直接“书写”在了混沌气团内部。
没有朱砂,没有符纸,没有笔。他以混沌为基,以神识为笔,以大道为墨,虚空成符。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外泄。但在苏铭轩那双能洞察万法本质的眼眸中,那团混沌之气内部的结构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细若微尘的混沌粒子,按照他刻画的纹路重组、排列,形成了一种极其稳定、却又对外界混乱时空有着绝对“抚平”与“定义”效能的独特结构。它本身就像是一个微型的、高度浓缩的“有序时空泡”,任何外来的混乱时光之力触及它,都会被其强大的“有序”场域强行中和、抚平,如同熨斗烫过褶皱的布料。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十二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呈混沌色泽、表面流淌着淡淡灰蒙蒙光晕的符箓,便悬浮在了苏铭轩掌心之上。每一枚符箓都一模一样,散发着一种古朴、厚重、仿佛能镇压万古时空的奇异道韵。
这便是“混沌镇空符”。
炼制完成,苏铭轩面色如常,甚至连气息都未曾有丝毫波动。他随手取过一个空的玉匣,将这十二枚符箓装入其中,合上盖子,指尖一点,一道微光闪过,玉匣表面便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混沌云纹印记。
“苏昊。”他心念微动,传音出去。
不多时,苏昊的身影出现在青玉平台下,恭敬行礼:“铭轩哥。”
苏铭轩将玉匣凌空送至苏昊面前:“此乃‘混沌镇空符’,共十二枚。你亲自跑一趟瑶光圣地,交予月圣主。告知她,以此符为核心,布于‘溃烂区’边缘十二个时空节点,激活后,可暂时定住那片混乱时空,延缓侵蚀扩散。每符效用预计可维持三年,三年之后,需更换新符,或……彻底解决问题。”
苏昊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匣,即便隔着玉匣,他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奇异道韵。他深知此物关乎重大,肃然道:“是!我即刻动身!”
“嗯,路上小心。若有不开眼的敢拦,你知道该怎么做。”苏铭轩淡淡补充了一句。
苏昊眼中厉色一闪:“明白!” 如今苏家子弟出行,代表的可是混沌神庭的颜面,岂容宵小冒犯?更何况,他如今也是神火境修士,更有神庭为后盾,等闲势力根本不敢招惹。
苏昊带着玉匣匆匆离去。苏铭轩则转身回了听涛轩,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
他刚在主室软榻上坐下,婉儿便结束了这一轮的静修,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气色极好,眸中星辉内敛,气息圆融,显然收获不小。
“少爷。”她走到苏铭轩身边,很自然地为他空了的茶杯续上热水,然后在他脚边的锦墩上坐下,仰着小脸看他,眼中满是依赖与好奇,“那个符……炼好了吗?” 她刚才虽在入定,但也隐隐感知到后平台那边有一闪而逝的、极其玄奥深沉的道韵波动。
“嗯,让苏昊送去瑶光了。”苏铭轩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道。
“少爷真厉害!那么难对付的时光侵蚀,您随手画的符就能镇住!”婉儿由衷赞叹,眼里的小星星几乎要溢出来。在她心中,少爷就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是取巧罢了。”苏铭轩不以为意,“真正的根源在坟场内部,符箓只能治标。不过,争取些时间,也足够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婉儿:“倒是你,静修可有收获?”
婉儿用力点头,将自己的感悟,尤其是如何将那些“杂念”化为心神之“锚”的体会说了出来,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就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昨夜……” 说着,耳根又悄悄红了。
苏铭轩看着她这副娇羞中带着坦然、依赖中透着灵动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伸手,这次不是点她额头,而是用指腹轻轻抚了抚她光滑细腻的脸颊,动作自然亲昵。
“想起便想起,无妨。”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纵容,“你是我的丫头,在我身边,无需刻意压抑本性。只要道心不迷,些许红尘念想,亦是修行资粮。”
这话如同最甜蜜的承诺与许可,让婉儿心中最后一丝因“沉溺儿女私情可能耽误修行”而产生的忐忑也烟消云散。她将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像只被顺毛的猫儿,满足地“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流淌着无声的默契与温情。无需更多言语,昨夜之后的种种微妙与试探,似乎都在这个晨光里的轻抚与对话中,彻底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加坚实、更加自然的亲密。
就在这时,夏思凝再次从外面走来,手中拿着一枚新的传讯玉符,清冷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公子,圣地加急传讯,还有……北极紫微宫与南明离火殿,同时发来最高级别的协同请求。”
苏铭轩神色不变:“讲。”
“圣地那边,苏昊堂兄已安全抵达,混沌镇空符已接收,月圣主表示万分感激,已立刻着手布设。但是,”夏思凝语气一沉,“就在一个时辰前,时光坟场‘溃烂区’中心点,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充满恶意与召唤意味的精神风暴!风暴横扫大半个坟场外围,所有监测阵法瞬间过载损毁,靠近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尽数神魂遭受重创,陷入癫狂或深度昏迷,口中反复嘶吼着破碎的‘钥匙’、‘归来’、‘门扉洞开’等词语!圣主判断,这绝非自然异变,而是有某种强大的意志,在主动冲击封印,并试图进行大规模的精神污染与召唤!”
“紫微宫与离火殿的请求,亦是与此相关。他们布置在坟场另一侧方向的监测点同样遭受了毁灭性打击。两宫宫主联名发来请求,希望神庭能主持大局,共商应对此次剧变之策,并……询问公子,是否知晓那精神风暴中反复提及的‘钥匙’,究竟所指为何?他们怀疑,此‘钥匙’可能已现世,并且……正在引动坟场异变。”
夏思凝说完,听涛轩内一片寂静。
婉儿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抓住了苏铭轩的衣袖。
苏铭轩眼眸微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精神风暴?主动冲击?召唤?
看来,坟场里的“东西”,不仅仅是“存在”,而且拥有清晰的意志和明确的目的。所谓的“钥匙共鸣”,绝非偶然。而紫微宫与离火殿的询问,也直接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可能身怀“钥匙”的存在。
“告诉紫微宫与离火殿,”苏铭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钥匙’之事,我自有分寸。让他们守好自己的地盘,莫要胡乱揣测,更莫要轻举妄动。至于共商对策……”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待我将坟场里那聒噪的东西揪出来,再商不迟。”
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听涛轩,望向了那时光坟场的方向,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带着一丝厌烦的冷意。
“本想让它多蹦跶几日,既然这么急着找死……”
“婉儿,思凝,准备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淡然,却字字千钧:
“三日后,我们亲赴时光坟场。”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