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教占据南境西南域的这一个月,明州城深处的一座隐秘工坊内,始终弥漫着铁器淬火的焦糊味与木屑的清香。
这里是洛阳亲自下令设立的“神机营”。
也是大华教改良诸葛连弩的核心之地。
自打南江渡口两军汇合后,洛阳便深知,手中的诸葛连弩虽在破城时立下大功,却仍有瑕疵。
射击精度受风力影响颇大,百米外便容易偏移。
箭头多为竹制,穿透力不足,难以击穿征南军的厚重铠甲。
为此,他将机巧营设在校场地下的密道中,入口伪装成枯井,四周由百名精锐教众昼夜值守,连殷副教主都只知晓大致方位,足见其机密程度。
工坊内,几百名从繁城搜罗来的能工巧匠围在案前,手中握着刻刀与量具,正对着一张拆解开来的诸葛连弩反复琢磨。
洛阳身着一身灰布短打,亲自蹲在案边,指尖捏着一枚打磨得锃亮的铜制弩机零件,对工匠们道:
“先前的弩机卡槽太浅,弦线回弹时容易偏移,你们看,把这里加深三分,再嵌上一层牛角片,增加顺滑度,精度便能提升不少。”
说着,他拿起一支竹箭,指着箭头处。
“还有这里,竹箭虽轻便,却力道不足,咱们如今有了江城的铁矿,把箭头换成铁质,再磨成三棱形,穿透力至少能强一倍。”
工匠们依言尝试,将淬过火的铁片锻造成三棱箭头,牢牢铆在箭杆上,再调整弩机的卡槽。
待改良后的诸葛连弩组装完成,一名工匠端起弩身,对准五十步外的木靶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铁箭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穿透靶心,甚至带着余力钉进了后面的土墙里。
洛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亮色,随即叮嘱道:
“所有改良的图纸与零件,每日收工时必须锁进铁箱,由我亲自保管,任何人不得私自带出工坊半步。”
这般机密的改良,自然引来了各方势力的觊觎。
在这一个月里,明州城内外悄然潜入了二十余波细作。
有穿着商贩衣衫,推着装满布匹的独轮车,在神机营附近的街巷来回打转的。
有伪装成乞丐,蜷缩在枯井旁,实则用眼角余光窥探值守教众动向的。
甚至有女细作扮成洗衣妇,借着到附近河边洗衣的由头,试图偷听工坊内的动静。
可这些细作的小动作,早在洛阳的预料之中。
他早已下令,让明州城的暗探营与值守教众联动,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监控网。
商贩刚在街巷转第三圈,便被两名看似挑担的教众拦下,几句盘问便露出破绽。
乞丐在枯井旁蹲守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巡逻的教众以“扰乱治安”为由带回营中,一经审讯便供出是征南军派来的探子。
女细作还没靠近河边,就被洗衣的妇人。
实则是暗探营的女教众识破身份,当场拿下。
二十余波细作,无一例外都被破获,审讯出的情报也让洛阳更加确信,诸葛连弩的改良必须加快速度。
当然,洛阳也清楚,这般严密的保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诸葛连弩的形制早已随着战场使用流传出去,如今的改良顶多算是“精进”,而非“独创”,想要彻底瞒住根本不可能。
他召集机巧营的工匠与暗探营的头领,沉声道:
“咱们不必奢求永远保密,能多瞒一日,便能多造一批改良后的连弩,多攒一分胜算。”
“眼下最重要的,是抓紧赶制诸葛连弩特殊物件。”洛阳神秘一笑
如今大华教掌控了江城的铁矿,铁质箭头的供应已不成问题。
工坊外的空地上,堆积着小山般的铁料与箭杆,数十名学徒正忙着将铁片锻造成箭头,再与削好的木箭、竹箭杆组装在一起。
虽说是改良了铁箭,但考虑到成本与消耗速度,木箭与竹箭依旧是主力。
毕竟一场大战下来,动辄消耗数万支箭矢,铁箭虽强,却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用量。
为此,洛阳特意从繁城调来了一批竹匠与木匠,专门负责砍伐竹子、削制木杆,确保箭矢供应源源不断。
这日傍晚,夕阳透过密道的气窗,洒在工坊内堆积如山的箭矢上。
洛阳拿起一支改良后的铁箭,迎着光端详着三棱箭头的锋芒,又看了看案上记录着
“已造改良连弩三万架,铁箭五万支,竹木箭上百万支,另外特殊武器三万发”
看到这些洛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这秘器淬锋的每一步,都是大华教在南境立足的底气。
南境的战火气息尚未完全消散,温润的春风已悄然拂过这片土地。
当田埂上的野草冒出新绿,河面上的冰碴彻底消融时,大华教、征南军与大周南蛮联军,几乎在同一时间放缓了边境的对峙。
农耕时节已至,三方势力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暂时搁置了摩擦,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开春的农耕之中。
毕竟,对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而言,只有地里长出的粮食,才是比刀剑更坚实的根基。
明州城的官衙内,洛阳正拿着一份绘制精美的作物图谱,对着麾下的官吏与乡绅们细细讲解。
图谱上画的,是一种叶片宽大、块茎粗壮的植物。
正是他结合前世记忆改良的木薯。
“诸位请看,这种木薯与寻常作物不同,它不挑土地,无论是山脚的旱地,还是坡上的薄田,哪怕是肥力不足的碎石地,都能扎根生长。”
洛阳的手指落在图谱中木薯的块茎上,声音沉稳而有力。
“最重要的是,它不与良田争地,我们可以在不影响水稻、小麦种植的前提下,大规模推广,既能增加粮食产量,又能应对荒年。”
为了让大家信服,洛阳特意让人在官衙后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小块试验田。
此刻田地里的木薯已冒出半尺高的嫩芽,叶片在阳光下舒展着,透着勃勃生机。
乡绅们俯身查看,伸手触碰那厚实的叶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作物当真如此耐活?若是种在我家后山的坡地上,岂不是能多收不少粮食?”
“正是如此。”
洛阳笑着点头,随即下令,让官吏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木薯种茎分发给各地农户。
为了确保推广顺利,他还从调派了懂木薯种植的农事教众,分头前往繁城、江城下辖的各个村落,手把手教农户如何切割种茎、如何栽种、如何施肥。
农户们见这种作物不占良田,又有专人指导,纷纷响应,一时间,南境的旱地与坡地上,到处都能看到人们栽种木薯的身影。
老人蹲在地里摆放种植,青壮年挥舞着锄头挖坑,孩童则提着水壶跟在后面浇水,田埂上回荡着久违的欢声笑语。
就这样,在春耕的忙碌与夏耘的汗水里,小半年的时光悄然流逝。
当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时,明州城的粮仓已渐渐堆满。
这日清晨,负责粮仓管理的官吏匆匆来到官衙,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脸上满是欣喜:
“经过小半年的休养生息,各地的粮草已陆续收缴入库,如今咱们的储备粮,足够支撑全军与百姓三个月的消耗!”
洛阳接过账簿,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
繁城的水稻收了多少石,江城的小麦入了多少仓,各地栽种的木薯虽未成熟,却已估算出大致产量。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三个月储备”的总结时,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一旁的殷副教主也凑过来查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若是三个月后秋收能迎来丰收,加上木薯的收成,咱们的粮食储备便能达到一年的量。”
“一年……”殷副教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自大华教起事以来,他最担心的便是粮草问题。
当初攻打江城下辖城池时,因粮草不足,士兵们只能啃着干硬的饼子作战。
驻守明州城时,为了节省粮食,甚至要严格控制每日的口粮。
而如今,终于不用再为行军打仗缺粮而发愁,终于能让麾下的教众与治下的百姓,在一年内吃上安稳饭。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田地里翻滚的稻浪,阳光洒在金色的稻穗上,泛着耀眼的光芒。
教众还在田埂上巡查,农户们正弯腰收割早熟的作物,一切都透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知道,这春耕种下的不仅是粮食,更是大华教在南境扎根的希望。
这储备的不仅是粮草,更是他们面对未来战事与挑战的底气。渡头烽起
盛夏的阳光正烈,南境的稻田已泛出浅黄,距离秋收仅剩一个半月,地里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仿佛再等一阵风,便能铺满金色的收获。
可这份即将到来的安宁,终究还是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