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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京城,监国穆王府正厅内气氛凝滞如冰。

紫檀木地板光可鉴人,却映得跪在地上的赵虎愈发狼狈——他锦袍上还沾着未洗去的泥点,发髻散乱,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哭诉,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姐夫……姐姐!您可得为我做主啊!那大华教简直是群疯魔!刀刀往死里砍,弟兄们拼死抵抗,血都流成了河……我带着人守了三天三夜,眼皮都没合过,可他们人太多了,跟蚂蚁似的往上涌……”

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瞥了瞥主位上的穆王,见对方脸色铁青,又连忙低下头,话锋一转,把罪责往别处推:“还有那风聂!我早就传信让他出兵支援,他倒好,磨磨蹭蹭拖了两天才派了些老弱残兵来,刚接战就往后缩!若不是他支援不力,鲷城怎么会丢?我也不至于……不至于被迫撤军啊!”

从头到尾,他绝口不提自己贪功冒进、疏于防备,更没说城破时自己是第一个带着亲兵从后门逃跑的——那些丢人的细节,被他用“拼死抵抗”“被迫撤军”轻轻带过,仿佛他不是丧城之将,反倒是个浴血奋战的英雄。

主位上的穆王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他这位小舅子,打小就只会偷奸耍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派他去鲷城,本就是想借着母族的面子让风聂多照拂,顺便让他捞点军功,为日后接掌兵权铺路,谁曾想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住嘴!”穆王猛地一拍扶手,紫檀木椅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厅内烛火都晃了晃。

“你以为本王是聋子瞎子?鲷城守将的密报早就送到了!你是怎么疏于防范,怎么临阵脱逃,当我不知道?”

他盯着赵虎,眼神冷得像冰:“你是什么层次的货色,我比谁都清楚!仗打败了,不想着认栽,反倒在这里推三阻四?”

“若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就凭你丢城失地、动摇军心这一条,按军法,砍头都是轻的!就算不砍头,也得罢官免职,押入大牢,让你好好反省!”

赵虎被骂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连声音都带着哭腔:“是是是……姐夫教训的是……都是属下无能,属下知错了……”那模样,倒真有几分悔意,只是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不服气。

这时,侧厅的帘子被轻轻掀开,王妃——也就是赵虎的亲姐姐,端着一盏热茶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宫装,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虑,把茶盏放在穆王手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王爷,消消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她转向赵虎,虽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语气却软了些:“赵虎,这次确实是你不对,往后可得改改这毛病。”

“不过王爷,他也是第一次单独领兵,经验不足。”

“当初我就劝过您,他性子毛躁,不适合担此重任,您偏要给他这个机会……”

穆王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语气缓和了些:“王妃,我这也是没办法。眼下朝中局势复杂,余王势力还在蠢蠢欲动,几个藩王也盯着京城,朝中反对咱们的大臣更是没断过弹劾。”

“能用的人手,不是派去防备余王留下的势力,就是留在京中稳住局面,实在抽不开身。”

他看向赵虎,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风聂将军手握西凉兵权,早年你母亲曾救过他母亲的命,算是有恩于他。”

“我想着派赵虎去鲷城,他看在旧情面上,多少会帮衬着点。”

“等赵虎立了军功,再顺理成章接掌他手里的部分兵权,也能削弱他的势力——谁知道风聂那老东西这么沉得住气!”

“我听说,咱们扣押了他在京城的家人,本想逼他就范,他竟能硬着心肠不管不顾,反倒借着这次鲷城之败,暗指咱们用人不当,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王妃说道

穆王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甘,“还有那大华教,先前探子回报说他们经了几场大战,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就突然能逆风翻盘,连朱怀安都栽在了他们手里?”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如今倒好,鲷城丢了,赵虎损兵折将,风聂没抓到把柄,反倒让他占了理。”

“大华教在鲷城站稳了脚跟,往后怕是更难对付……这一步棋,走得真是错得离谱!”

王妃看着他焦虑的模样,轻轻道:“事已至此,再急也无用。”

“赵虎这边,先罚他闭门思过,让他长长记性。”

“风聂那边,暂时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至于大华教……或许可以派人去鲷城探探虚实,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门道。”

“王爷现在你最应该想的是怎么荣登大宝之事。”

穆王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跪在地上的赵虎偷偷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只是想起刚才穆王的训斥,又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规规矩矩地跪着,心里却把大华教和风聂骂了千百遍——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厅内烛火摇曳,映着三人各怀心思的脸。而远在鲷城的洛阳,还不知道京城穆王府里的这场风波,他正忙着安抚百姓,清查朱家余孽,为大华教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更深的根。

穆王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碾过眼角的细纹,声音里泄出几分疲惫:“你先起来退下吧。”

赵虎如蒙大赦,膝盖在冰凉的地板上磕出轻响,躬身退至厅门时,还偷瞥了眼主位上沉郁的身影,终究没敢多言,轻手轻脚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厅内只剩穆王与王妃二人,烛火跳动着映在他鬓边的银丝上——那是这两年监国攒下的风霜。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夜雨打湿的芭蕉,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我如今虽是监国,握着朝堂大半权柄,可这位置终究悬着。”

王妃走近些,接过他脱下的外氅,指尖触到冰凉的缎面:“父皇患病已久,朝野上下谁不明白?你监国这两年,百官心里是认你的。”

“认归认,法理上却差着一层。”穆王转过身,眼底映着烛火的碎光。

“父皇清醒时,只说过‘由穆王暂代国事’,从未亲手写下传位诏书。那道监国旨意,是内阁几位老臣联名请旨才定下的,说到底,只是‘暂代’,不是‘继承’。”

他走到案前,指尖拂过堆着的奏折,最上面一本是关于鲷城战事的奏报,墨迹已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我原打着算盘,借着收拾大华教的由头,顺势把风聂的兵权接过来。”

“他手握风家几万边军,也是朝中最后一块难啃的骨头。”

“早年你母族对他有恩,也只是对你母族呃呃一万,并不是对比我。”

派赵虎去鲷城,既是让他历练,也是想让风聂看在旧情上松松手,定能给他一个安享晚年,子孙后代一个爵位的。”

“只要兵权入了我手,再平定了大华教这等乱党,便是实打实的功绩,到那时就算没有传位诏书,百官也会联名劝进,法理上的瑕疵,自会被功绩抹平。”

说到这里,他猛地攥紧了拳:“可如今倒好,鲷城丢了,赵虎损兵折将,不仅没拿到风聂的兵权,反倒让他借着‘识人不明’的由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暗指我用人不当。大华教非但没被收拾,反倒在鲷城站稳了脚跟,成了新的祸患。”

“那……就不能强行登基吗?”王妃迟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

穆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强行登基不是不行。调京营入宫护驾,再让内阁拟旨昭告天下,明着说是‘父皇遗命’,暗着压下反对的声音,总能成。”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可代价呢?藩王若借此起兵‘清君侧’,藩王兵临城下,京中那些观望的豪族世家再趁机发难,前朝旧臣拿着‘无诏传位’的由头弹劾,到那时内忧外患一起涌来,这江山怕是要乱。”

“我监国两年,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不能毁在这一步上。”

他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西凉与京城之间的位置,“强行登基,是万不得已时的最后一条路。不到山穷水尽,不能走。”

窗外的雨又大了些,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声响。王妃看着他孤直的背影,轻声道:“那眼下……只能先稳住?”

“只能稳住。”穆王转过身,眼神重又变得坚定,“先罚赵虎闭门思过,堵上百官的嘴。”

“再派个得力的人去鲷城,探探大华教的底细,若能趁机收复失地最好。”

“至于风聂……暂时不动他,先盯着西凉的动静,等找到他的把柄,再一并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