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残垣断壁间，尚未散尽的硝烟与黑雪的腐臭混杂，吸入肺里，带着一股铁锈与死亡的味道。
赵虎一脚踢开挡路的半截断矛，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格老子的！守是守住了，可这心里头，咋比吃了苍蝇还憋屈？”他环顾四周，守军们正在清理战场，拾掇同袍的遗体，沉默而麻木。
张继关依旧抱着他那把阔刃砍刀，靠在唯一还算完整的女墙边，闭目养神。听到赵虎的话，他眼皮都没抬，冷冷道：“拓跋雄主力未损，退而不乱。这口气，他憋着，我们也得憋着。”
风妄站在最高的那段城墙上，任由北风扯动他染血的衣袍。怀中的天枢阁道印散发着温润却持续的热度，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肩负的重量。这一战，他们凭借山河护阵、北蛮奇兵，加上几分运气，勉强击退了拓跋雄。但代价是惨重的，关墙多处破损，士卒伤亡枕藉，更重要的是……灰隼师兄的牺牲。
“风妄。”雨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素白的手递过一个水囊，眼底带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担忧，“喝点水。你……还好吗？”
风妄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只是握紧。冰凉的水囊外壳，与他掌心道印传来的温热形成奇异对比。“我没事。”他声音低沉，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传说中的昆仑，“只是觉得，我们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走。从听风镇，到黑水集，到潼山，再到这雁门关……如今，又要去昆仑。”
雨晴轻轻靠在他身侧，低语：“无论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这时，诸葛青云与李忠、林墨一同走上城楼。诸葛青云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张从姚兵将领身上搜出的、标注着“九幽裂隙”的古图。
“主公，”诸葛青云神色凝重，“地图确认无误，位置就在昆仑山深处，人迹罕至之地。舆图所示路径险峻异常，且多有古老禁忌标记，恐非善地。”
林墨接口道：“我与几位老行商核对过，昆仑一带自古传说便是仙神遗弃之地，也是妖魔滋生之所。姚兵不惜代价寻找此地，所图必然惊人。”
李忠则更关心实际问题：“此去昆仑，路途遥远，补给线漫长。潼山那边，刘帅虽为盟友，但我们若倾巢而出，后方空虚……”
风妄转过身，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与他生死与共的伙伴。“后方不能不留人。李叔，你心思缜密，雁门关与潼山后路的联络、补给，就拜托你了。”
李忠抱拳：“必不负所托！”
“林先生，你精通舆图地理，负责规划前往昆仑的最佳路线，并搜集一切关于昆仑和九幽裂隙的传说记载。”
“分内之事。”林墨肃然点头。
“赵叔，张叔，”风妄看向两位猛将，“从军中挑选五百精锐，要最悍勇、最机警，且不畏死的。此去前路未卜，我们需要最强的矛与盾。”
赵虎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早就等这话了！老子亲自挑人！”
张继关只是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如刀。
最后，风妄看向诸葛青云和雨晴：“诸葛先生，雨晴，随我同行。先生之智，雨晴之医，缺一不可。”
诸葛青云羽扇轻摇：“敢不从命。”只是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临行前，刘启秀曾单独召见他，嘱咐的话语犹在耳边——“青云，助风妄，亦是助我潼山。然，昆仑之秘，关乎天下气运，望你……慎之。”
雨晴则只是坚定地握住了风妄的手。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各自行事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振翅声由远及近。一只通体灰羽、眼神锐利的隼，穿过渐散的暮霭，精准地落在风妄抬起的手臂上。
这并非普通的信隼。它的腿上绑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管。
风妄解下铜管，抽出里面的绢布。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切，带着一种熟悉的笔触感，赫然是……本应已经牺牲的灰隼的笔迹！
“昆仑非止一途，九幽亦非终点。小心……影随行。”
绢布末尾，画着一个简易的、仿佛由影子构成的诡异符号。
风妄的心猛地一沉。灰隼师兄没死？还是……这是陷阱？影随行？是指影卫已经渗透进来，还是另有所指？
他抬起头，看向南方那暮色沉沉的天空，昆仑山隐藏在无尽远山之后。怀中的道印，似乎因为这张绢布的到来，跳动得更加剧烈了一些。
前路，不仅是地理上的险阻，更布满了迷雾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