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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红雾时蚀录 > 五、金属挽歌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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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巢仓库,地面。

惨淡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污浊的红雾,如同稀释的血液涂抹在残破的仓库穹顶之上。巨大的塌陷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裸露的钢筋扭曲着刺向阴霾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烧焦物和淡淡的水腥气。

温翎巨大的灰蓝色羽翼微微收拢,站在塌陷坑边缘,金色的竖瞳穿透稀薄些的红雾,死死盯着下方翻涌的黑暗。她的身影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无意识收紧的羽翼根部的肌肉,泄露着内心的焦灼。距离林守四人深入坑底已经超过一天一夜,除了最初约定的安全信号,再无任何消息传回。昨夜那隐约传来的、沉闷如雷的崩塌声,更是让她心头蒙上了浓重的阴影。

“温翎姐…”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叶星泡在一个临时挖掘的浅水坑里,幽蓝的半透明鳞片在微光下泛着光泽。他脸色依旧苍白,捂着腰腹的手微微颤抖,肾区的绞痛如同跗骨之蛆。他努力抬起头,幽蓝的瞳孔看向温翎。

“下面…有动静吗?”

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温翎没有回头,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有明确信号。白勇和陈逸风应该还在作业。”

她金色的竖瞳扫过叶星苍白的脸。

“你的水,维持住。”

叶星默默点头,指尖在水中微弱地跳跃起一丝电弧,努力维持着水坑的电荷平衡,缓解着身体的疼痛,但眼神依旧不安地瞟向深坑。

在靠近塌陷坑边缘、一片相对完好的泥土区域,小满保持着双腿深深扎入泥土的姿态。他木纹化的脸庞异常宁静,体表细密的菌丝如同活物般在泥土中缓缓延伸、探索,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幽绿荧光。

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大地深处,与无数破碎的根系、残存的种子进行着无声的沟通。这是一片充满悲鸣与死寂的精神领域。大部分植物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冰冷的残骸。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废墟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脉动”,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

那脉动带着新生的稚嫩,又蕴含着一种被红雾浸染后特有的坚韧。它很微弱,位置飘忽不定,似乎深埋在杂乱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管道之下。小满体表的菌丝微微起伏,如同呼吸,将全部的精神力量凝聚成无形的触须,努力锁定着那丝微弱的生机,试图与之建立更清晰的连接。

“种子…”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树叶摩擦般的声音从小满木纹化的唇间逸出,带着植物般的迟缓韵律。

“…还在…很弱…在…下面…”

他艰难地表达着感知到的信息,为这片废墟中保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作证。

温翎的目光从小满身上收回,再次投向深坑。金色的竖瞳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破那翻滚的黑暗。她巨大的羽翼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带起微弱的气流,卷动着坑口的烟尘。鸽巢的重担压在她肩上,每一个同伴的安危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沉重的铅块。

石牢内。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持续不断地从头顶传来。林守覆盖着新生皮革和浓密黑毛的后背,肌肉如同钢铁般贲张,汗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水,在皮肤上勾勒出狰狞的纹路。每一次发力,背部被碎石砸伤的地方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灼烫。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低吼。

头顶那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在他覆盖着坚韧皮革的肩膀持续不懈的顶撞下,已经向上抬升了将近两寸!那道原本细若发丝的裂缝,此刻已经扩张到足以塞入一根手指!更多带着新鲜土腥味的冷风从缝隙中灌入,吹散了石牢内浑浊的空气,也带来了一丝外界的、属于白勇和陈逸风奋力挖掘的震动感。

希望如同从裂缝中透入的微光,虽然依旧渺茫,却真实可触。林守琥珀色的竖瞳中燃烧着顽强的意志之火,守护者的责任感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早已濒临极限的身体。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次力量的爆发都精确而稳定,既要撼动这囚笼,又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防止头顶的岩层彻底垮塌。

就在他再次凝聚力量,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岩石,准备发起又一次冲击时——

身下一直陷入深度昏沉的陆隐,覆盖着暗玉色外骨骼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守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顶撞的动作硬生生停滞!他猛地低头,琥珀色的竖瞳在昏暗中锐利如电,死死锁定着陆隐。

只见陆隐那六只如同熄灭星辰般的复眼,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之前失控时的疯狂燃烧,而是如同精密仪器在过载强制关机后,尝试着最基础的、最底层的重启自检程序。

微弱的光芒在六只复眼中极其不稳定地闪烁着,明暗交替,仿佛接触不良的电路。每一次光芒的微弱亮起,都伴随着陆隐覆盖着外骨骼的胸膛一次比之前稍显用力的起伏。他那原本平稳悠长的呼吸,节奏被打乱了,变得略微急促而浅短。

林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覆盖着新生皮革的大手无意识地微微收紧,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状况的准备。是苏醒?还是…又一次崩溃的前兆?

陆隐面甲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迷茫的吸气声。那声音不再是痛苦绝望的嘶鸣,更像是一个沉睡太久的人,在无意识中试图找回呼吸的自主权。覆盖着外骨骼的手指,也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上刮擦出细微的声响。

狭小的石牢内,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林守琥珀色的竖瞳与陆隐那六只明灭不定、艰难重启的复眼光芒,在昏暗中无声地对峙着。外界救援的敲击声、岩石的摩擦声、林守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林守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守护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更稳固的遮蔽姿态,将陆隐护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他覆盖着利爪的手掌无声地虚按在陆隐覆盖着外骨骼的手臂旁,既非压制,也非触碰,只是一种随时准备介入的姿态。

陆隐那六只复眼的光芒闪烁得更加频繁,如同接触不良的显示器在反复尝试聚焦。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林守的心跳。终于,那明灭的频率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光芒依旧微弱暗淡,但其中两只复眼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方向。

那茫然而失焦的、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光点,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了石牢内浓稠的黑暗和弥漫的尘土,极其缓慢地……最终,定格在了林守覆盖着黑毛、血迹和汗水的脸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守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触碰——冰冷、混乱、带着系统重启时巨大的运算负荷和茫然无措,却又无比真实地落在了他的脸上。那不再是失控的烈焰,也不是平日的冰冷扫描,而是一种……脆弱的、初生的、试图理解“存在”本身的困惑。

陆隐覆盖着暗玉色外骨骼的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带出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干涩的气流摩擦声。他那刚刚恢复一丝微弱光芒的复眼中,巨大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启动的、脆弱的意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