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柱在夜空中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才渐渐消散。
铁锈镇内，死寂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清玄观方向，那些刚刚还在殊死搏杀的战士们，此刻茫然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武器缓缓垂下。
东墙外，幸存的“药师”成员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焦黑的尸体和破碎的灰绿色布片。西墙缺口处，“进化之家”的残兵也已撤退，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北墙外，尸潮的残骸在月光下堆积如山，最前方的疾行尸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但已彻底化为飞灰，只在地面留下一片片人形的黑色印记。
风从沼泽方向吹来，带着灰烬和腐臭的气息，却也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新。
那是秩序之光净化污染后，短暂出现的纯净空气。
清玄观内，夜鹰倒在陆清玄怀中，昏迷不醒。她的呼吸平稳，面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但眉心处多了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形似一颗旋转的微型星辰。那是秩序之种完全融合后的外在显化。
陆清玄自己也到了极限。强行维持手术、对抗外敌、最后时刻还试图保护夜鹰，他的灵力早已透支，神魂也受到震荡。但他咬牙支撑着，将夜鹰小心地放回床榻，又取出最后几颗回气丹服下，盘膝调息。
观门被轻轻推开，战斧、羽箭和罗铁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三人身上都带着伤，战斧的左臂被腐蚀性液体灼伤了一大片，羽箭的额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罗铁的防弹背心被撕裂，露出下面青紫的淤痕。
但他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目光都落在夜鹰身上。
“队长她……”羽箭的声音颤抖。
“成功了。”陆清玄闭目调息，声音沙哑，“秩序之种已与她完全融合，心魔之种被彻底压制转化。但她消耗太大，需要时间恢复。”
三人明显松了口气，几乎虚脱地靠在墙上。战斧更是直接瘫坐在地，重型战斧“哐当”一声倒在一旁。
“外面……怎么样？”陆清玄问。
“敌人都退了。”罗铁喘着气回答，“‘药师’和‘进化之家’的人跑得最快，尸潮在金光出现时就开始溃散。我们的人在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伤亡……不小。”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铁锈镇的人口本来就不多，这一战虽然守住了，但代价惨重。
陆清玄沉默片刻，道：“统计伤亡，妥善安置。阵亡者的遗体……带回清玄观，贫道为他们做往生超度。”
“是。”罗铁点头，犹豫了一下，“道长，刚才那道金光……是夜鹰队长弄出来的？”
“是秩序之种的力量。”陆清玄没有隐瞒，“那是林逸尘从‘门’那边带回来的东西，本质上是高度凝练的秩序灵能。夜鹰完全融合它后，短暂释放了其中的部分能量。”
“‘源初之种’……”羽箭低声重复祭司长逃离前喊出的那个词，“那到底是什么？”
陆清玄摇头：“贫道也不确定。但林逸尘留下的日志里提到，他是从‘门’的残骸中找到这颗种子的。而‘门’……似乎与‘蚀’的出现有关。”
他顿了顿，看向夜鹰眉心的金色印记：“不管它是什么，现在它已经和夜鹰融为一体。这是她的力量，也是她的责任。”
这时，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镜”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便携终端，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兴奋的光。
“陆道长！有重大发现！”他将终端屏幕转向众人，“我分析了从林逸尘实验室下载的数据，找到了关于‘门’的记录！”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档案的封面，标题是：“‘维度裂隙’观察报告 - 绝密”。
“维度裂隙？”陆清玄皱眉。
“就是林逸尘说的‘门’。”“眼镜”快速翻页，“根据记录，大灾变发生前三个月，世界各地突然出现了数十个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它们随机出现，持续时间不等，内部会释放出未知的能量辐射。‘薪火计划’将这种裂隙命名为‘维度裂隙’，并建立了观测站。”
他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不断扭曲变化的黑色裂口，周围空间呈现出怪异的扭曲波纹。裂口内部隐约能看到某种……星空般的景象，但那些星辰的排列方式完全不符合已知的天文学规律。
“林逸尘所在的第三研究所，就建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裂隙附近。”“眼镜”继续道，“他们最初的研究方向是‘利用裂隙能量进行清洁能源开发’，但很快发现，裂隙释放的能量与后来出现的‘蚀’污染，有着高度相似性。”
“你是说……‘蚀’是从这些‘门’里来的？”战斧猛地抬头。
“更准确地说，裂隙是‘蚀’入侵我们这个世界的通道。”“眼镜”调出另一份报告，“记录显示，大灾变当天，全球所有已知裂隙同时爆发，释放出海量污染能量，那就是‘蚀潮’的源头。而林逸尘找到‘秩序之种’的那个裂隙，是少数几个在爆发后没有完全闭合的，它缩小成了稳定的‘微裂隙’，被他私下改造成了自己的秘密实验室入口。”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而根据祭司长逃离前的话，‘源初之种’出现，可能会导致‘门再开’。我怀疑……夜鹰队长体内的秩序之种，与那些裂隙有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如果她过度使用它的力量，可能会……重新激活附近的裂隙。”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沼泽深处……”羽箭想到什么，“祭司长的‘蚀像’，会不会就是建在一个裂隙上？”
“很有可能。”“眼镜”点头，“‘药师’盘踞腐烂沼泽这么多年，很可能就是发现了那里有裂隙存在。他们用活人献祭，可能不只是为了收集负面情绪，也是在尝试……与裂隙另一边的存在沟通，甚至召唤什么。”
陆清玄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一个“猩红主宰者”这样的尸潮统御者已经够麻烦了，如果裂隙另一边的“蚀”的本体降临……
“必须尽快找到祭司长，摧毁‘蚀像’和那个裂隙。”他站起身，尽管身体依然虚弱，但语气斩钉截铁，“另外，‘眼镜’，继续分析数据，重点查找关于裂隙关闭方法的记录。林逸尘既然研究过，可能会有线索。”
“已经在找了。”“眼镜”推了推眼镜，“但数据损毁严重，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陆清玄望向窗外，夜色中，沼泽方向隐约有暗红色的光芒在闪烁，“祭司长逃跑前的话不是虚张声势。他一定会卷土重来，而且……可能会孤注一掷。”
仿佛印证他的话，观外突然传来警报声！
一名哨兵冲进来，脸色煞白：“报、报告！北边！尸潮又来了！而且……而且‘猩红主宰者’它……它变了！”
陆清玄等人立刻冲出清玄观，登上东墙了望塔。月光下，北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尸潮再次涌来。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尸潮中，混杂着大量体型异常庞大的变异体，它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结晶，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而在尸潮最前方，一个高达十米的巨大身影，正缓缓走来。
那确实是“猩红主宰者”，但它的形态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原本由无数尸体拼接而成的躯体，此刻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类似血管的脉络，这些脉络不断搏动，仿佛有生命般蠕动。它的头颅裂开，里面不再是腐败的大脑，而是一颗不断旋转的、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体——与之前祭坛上“心魔之种”的本体极其相似！
更可怕的是，它的胸口处，镶嵌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研究服的女性，下半身已经与主宰者的躯体融合，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人形。她低垂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但陆清玄的神识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命气息。
“‘药师’对它进行了改造……”羽箭的声音发颤，“他们把活人……融合进去了？！”
“不止是融合。”陆清玄眼中金光一闪，神识全力展开，“那个女性……她体内有微弱的秩序波动。虽然很弱，但确实存在。”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眼镜”：“林逸尘的日志里，有没有提到薇拉最后的下落？她被送走后，去了哪里？”
“眼镜”快速操作终端，片刻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有……薇拉带着小鹰离开研究所后，最初确实去了第七避难所。但记录显示，三个月后，一支‘药师’的前身组织袭击了避难所，薇拉在混乱中失踪。最后的目击报告说……看到她被掳往沼泽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