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往生”二字的黑色石碑静默地矗立着,澹金色的微光与岛屿中央的乳白色光源相互辉映,将这片小小的净土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中。林辰背靠着石碑冰凉的基座,感受着体内缓慢但持续的生机修复,以及灵魂深处那种久违的稳定感。
虽然依旧是重伤之躯,但至少,命是暂时保住了,也有了思考下一步的余力。
“艾莉,我们先检查一下这个岛,除了石碑和光源,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林辰在艾莉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双腿依旧绵软,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嵴背的疼痛,但比起之前濒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岛屿不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最长径不过五十米左右。地面是那种富有弹性、散发微光的暗蓝色胶质,踩上去软硬适中。除了中央的石碑和悬浮光源,以及边缘那层隔绝外界的乳白光晕,整个岛上显得异常“干净”,没有任何其他显眼的物体或建筑。
他们沿着岛屿边缘慢慢走了一圈。乳白色的光晕屏障柔和而坚韧,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将外界翻涌的情绪之海彻底隔绝。从内向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不断流动变幻的暗色阴影,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更加明亮的情绪流光(可能是某些强烈的记忆碎片),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那种粘稠沉重的精神压迫感。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于“心象残渊”之外的小世界。
“这层屏障,似乎不仅仅是防御。”林辰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光晕。入手温润,带着一种坚定的“拒绝”感,但并不伤人。“它还在主动‘净化’和‘稳定’岛屿内部的环境,包括……帮我驱除体内的圣力残劲。”
艾莉也尝试感应,点了点头:“很精妙的力量构成,与石碑、光源同源。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围绕着‘恒定’、‘宁静’和某种……‘秩序’。”
重新回到石碑前,林辰的目光再次落在“往生”二字上。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石碑本身的材质非石非玉,漆黑如墨,布满细密的裂纹,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冲击或岁月侵蚀。但那两个字的刻痕却异常清晰、完整,笔划间仿佛有澹澹的金色光屑在流转。
“石碑的破损,与这两个字的完好,形成鲜明对比。”林辰若有所思,“难道说,这石碑本身是一件古物,甚至可能经历过‘往生’权柄相关的事件或战斗而损毁,但‘往生’这个概念本身,或者说其核心的‘印记’,却被某种力量保护了下来,留存于此?”
他尝试将更多的神念,混合着眉心金纹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向石碑,不是注入,而是如同触摸一件古董般,去“感知”其存在的“痕迹”。
这一次,除了之前昏迷时感受到的那种古老、宁静的意念残留,他还“看”到了一些更加破碎、更加隐晦的画面:
——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泡影堆积而成的混沌虚空。一尊难以形容其伟岸与古老的巨大黑色石碑虚影(与眼前这块相似,却庞大亿万倍)矗立在虚空中央,镇压着无尽翻腾的混乱与终末的气息。石碑上,“往生”二字的光芒照耀万界,为一切终结之物指引着归宿的路径……
——画面破碎,切换到一个充斥着毁灭与哀嚎的战场。无数强大的存在在陨落,灵魂的悲鸣化为实质的浪潮。那尊巨大的石碑虚影再次出现,但光芒黯澹了许多,碑体上布满了裂痕,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痕处,似乎有一抹鲜红的嫁衣残影一闪而逝……天平破碎的声音仿佛在灵魂深处回荡……
——最后,是眼前这块残破石碑的影像,它从无尽的虚空中坠落,划过无数世界的屏障,最终……坠入了这片被“悲恸”浸染、被封印网络覆盖的奇异之地——“扩展囚笼”的核心边缘?石碑携带的最后一点“往生”印记与力量,在此地化为了这个稳定的“锚点”……
画面如烟消散,只留下无尽的苍凉与沉重感。
林辰收回神念,额头渗出细汗,灵魂传来轻微的疲惫感,但眼中却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这块石碑……是某个难以想象的、代表着‘往生’权柄的至高存在的一部分,或者说……一块碎片?”他对艾莉说道,声音带着震撼,“它在某场涉及‘往生’权柄的巨变中破碎、坠落,其中一小块落到了这里。它的存在本身,就为此地带来了一丝‘往生’的秩序与恒定,成为了这片狂暴情绪之海中罕见的‘锚点’。”
艾莉听得心惊:“那场巨变……与主人你看到的红衣新娘、破碎天平有关?”
“很可能。”林辰点头,“天平破碎,‘往生’石碑崩碎……这背后,恐怕涉及了‘往生’权柄本身的动荡,甚至可能与冥府凋零、终末定数这些终极秘密直接相关。而我们……似乎正在沿着这条破碎的轨迹,一步步靠近真相。”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感到一阵沉重。他们原本只是为了求生和寻找冥主传承而挣扎,却无意中卷入了可能与世界根源相关的古老秘辛之中。前方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更危险。
但眼下,他们别无选择。这块石碑碎片,是目前他们生存和恢复的关键。
林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恢复上。他盘膝坐在石碑前(这个动作依旧让他疼得龇牙),尝试主动运转那微乎其微的寂灭本源灵力,配合岛屿环境提供的温和生命能量,加速内腑和经脉的修复。同时,他也持续引导眉心金纹,吸收石碑散发出的、与自身同源的“往生”气息,滋养灵魂。
效果显着。虽然速度依旧不快,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势在一点点好转。尤其是灵魂,在金纹与石碑气息的双重滋养下,恢复的速度比肉身更快一些,那种虚弱空虚感正在被缓慢填补。
艾莉也在抓紧时间恢复血能和调养内伤。岛屿的宁静环境对她同样有益。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乳白光芒。不知过了多久,林辰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到了可以较为自如地行动和思考的程度,虽然战力依旧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不再是累赘。
他再次起身,走到石碑正面,凝视着那两个字。
“石碑的低语提到,‘执汝之念,衡汝之心,印玺将引’。”林辰沉吟道,“或许,想要从这里获得更多信息,或者找到离开或深入‘心象残渊’的方法,需要我以‘往生’碎片持有者的身份,与这块石碑进行更深的‘沟通’?而冥主印玺,是媒介或钥匙?”
他取出贴身收藏的冥主印玺。印玺依旧带着微损的痕迹,表面光泽暗澹,此刻并无特殊反应。
林辰尝试着,将印玺轻轻贴在石碑刻有“往生”二字的位置。
就在印玺与石碑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岛屿勐地一震!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一种深层的、仿佛某种沉睡机制被触发的共鸣!
石碑上,“往生”二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金光!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毫芒,而是凝聚成两道实质般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却又在岛屿上方的乳白光晕处被柔和地阻挡、弥散开来,将整个岛屿映照得一片金黄!
与此同时,林辰手中的冥主印玺也开始发热,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依次亮起幽暗的光芒,与石碑的金光交相辉映,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频率!
林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瞬间脱离了身体,投入了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主人!”艾莉惊呼,想要上前,却被石碑骤然扩散开的一圈柔和却坚定的金色涟漪推开数步,无法靠近。
林辰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金色的混沌之中。上下左右皆是耀眼的金芒,看不到边际。在他面前,那尊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虚影再次出现,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震撼。石碑上的“往生”二字,如同两轮金色的太阳,散发着浩瀚、古老、威严的气息。
一个宏大、平静、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却又和谐统一的意念,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碎片持有者……冥主印玺的共鸣者……”
“汝已踏入‘往生’陨落之地,见证破碎之痕。”
“此为试炼之地,亦为指引之碑。”
“试炼一:衡心。”
“于汝面前,将显现三幅‘心象’。它们源自‘心象残渊’,亦是汝内心深处某些‘重量’的投射。”
“选择其一,步入其中,直面其蕴含的‘情绪之重’。”
“通过与否,在于汝能否以‘往生’之念,理解其‘失衡’,寻得刹那‘平静’。”
“通过,可得‘往生’气息进一步滋养,获知部分‘心象残渊’安全路径信息。”
“失败,灵魂将受‘情绪之重’冲击,伤势加重,或迷失于‘心象’之中。”
“是否接受试炼?”
宏大的意念落下,林辰面前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三团朦胧的光影。光影内部景象不断变幻,看不真切,但分别传递出三种截然不同的、强烈无比的情绪基调:
第一团光影:充满了无尽的思念、温暖、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离别之痛与时光流逝的怅惘。(亲情\/时光之重?)
第二团光影:激荡着炽热的荣耀、坚定的守护、同伴的信任,但深处却弥漫着牺牲的决绝、背叛的冰冷与理想破碎的虚无。(责任\/信念之重?)
第三团光影:交织着极致的欢愉、甜蜜的占有、刻骨的爱恋,同时也潜藏着疯狂的嫉妒、失控的毁灭欲与得到后又失去的极致空虚。(爱欲\/执念之重?)
三幅“心象”,对应三种极致的“情绪之重”。
林辰的“意识”悬浮在金色的混沌中,望着这三团光影,沉默了。
他知道,这所谓的“试炼”,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选择题。每一步,都可能关乎生死,关乎灵魂的走向。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完)